天色已暮，寿宁宫中挑起了灯盏。
灯火通明之下，女帝与郑太后正身端坐，桌上布满了珍馐美馔。
自郑太后大病痊愈后，女帝每隔几日便来探视，陪同郑太后用膳。
“皇儿，近日朝里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餐桌上，郑太后望着女帝，迷惑问道。
今日女帝的心情似不大好，时时凝着眉头，这会儿正用着餐，竟自顾自怔怔发起呆来。
“回母后，朝中一切都顺遂，孩儿……孩儿也并无忧虑心思。”
被郑太后唤醒，女帝赶忙摇头辩解。
她心中确有顾虑牵挂，只是不好开口与母亲分说，只能矢口否认。
那赵怀洲为了个舞伎闹得满城风雨，被关在宫中禁闭数日，今日刚一出宫，又径直又朝清楼去了。
他这是有多惦记那如烟姑娘？
虽说在放人之前，女帝早有计较，但从苍雪口中听到消息后，仍不免怨愤。
“赵督公连锦衣卫都没回，刚一出宫，便直奔清楼去了呢！”
苍雪的话言犹在耳，女帝的怨愤不断牵动心绪，扰得眼前珍馐美馔也失了滋味。
“陛下，出事了！”
正当女帝怔怔出神时，苍雪疾步走了过来。
“赵怀洲他怎么了？”
女帝猛地一惊，连忙起身。
她这般反应，倒是惊得对面的郑太后微一错愕：
“皇儿竟有这般未卜先知之能，不听人通禀便知是那小怀子出了事？”
女帝先前心头全被赵怀洲所占，见苍雪前来，第一时间便往赵怀洲身上联想，这才口不择言。
如今醒转过来，她忙又找话搪塞：
“今日朕交托了件危险差事，让那赵怀洲去操办，所以心中略有记挂。”
“原来如此！”
郑太后点了点头，随即又扭头，朝苍雪道：“快说说吧，可是那小怀子出了事。”
苍雪赶忙拱手：
“陛下料得不错，方才锦衣卫衙署惊现震响，据说有匪类闯入。”
听到这话，女帝眉头一皱，脸上现出怒容：“竟有此事？”
“还有！”
苍雪的话，尚未说完：“据说赵督公本在返回衙署的路上，却突遭刺客袭击……”
“什么？”
女帝又是一声惊叫，随即快步走出桌后。
她一脸慌乱：“他怎么样了？”
苍雪道：“似乎……似乎已平安脱困，正返回锦衣卫衙署。”
“似乎？”
女帝眉头再皱：“朕要的是确切消息！”
但苍雪很快摇头：“这是巡察京师的卫率报来的情况，锦衣卫那边估计正忙乱着，还无人过来汇报。”
女帝已在殿里踱了起来，自顾自呢喃起来：
“他全无武力，如何能躲过刺客偷袭？”
“再说那锦衣卫衙署，此刻怕也一团乱麻，他回了衙署，又能确保周全？”
这般自说自话，听来颇显担忧。
郑太后已放下筷箸，蹙眉不悦道：
“皇儿身为天子，怎可这般慌乱？”
女帝这才停下脚步，朝郑太后拱手点头，应了一声。
她已恢复镇定，很快又转身道：
“你速出宫去看一看，探得赵怀洲的周全，再回宫禀报。”
苍雪很快领命而去，女帝又重新凝起眉头，兀自发起呆来。
“唉！”
望着她那担忧嘴脸，郑太后幽叹口气，暗自摇头。
……
“督公，锦衣卫突遭一伙贼人强闯，对方约有三十来人，皆是身手极佳的勇武之士。”
“幸得兄弟们警醒，已将对方击退！”
锦衣卫衙门之外，赵怀洲与巫启前，已将马车赶了回来。
尚未进院，小五已带着人迎了过来。
“对方是什么人？”
赵怀洲这会儿，仍是惊魂甫定。
先前自己遭人刺杀，幸亏有巫启前帮忙挡下，后来又听到锦衣卫衙署方向，传出爆炸声。
那爆炸声再明显不过，分明就是轰天雷的响动。
可平时试爆多在城外，即便在衙内试爆，也会选择在靠近城郊且极开阔的演武场中进行，绝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方才那声响动震天动地，似乎近在耳边，显然是在更靠近城中、屋舍密集的前衙院中发生的爆炸。
听到这爆响，赵怀洲第一时间，便已猜出，有强敌来袭。
若非如此，锦衣卫绝不会冒着走漏风声的危险，点燃轰天雷。
如今消息已得确认，赵怀洲立即询问对方身份。
但小五的答案，却叫他失望。
“不知道，对方身手高超，又悍不畏死，我们本抓了几个活口，但他们很快自裁身亡。”
赵怀洲叹了口气，拧眉思虑起来。
这刺客和贼人来得这样凑巧……
“依我看，这拨人和那两个刺客，该是同伙。”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前来刺杀你赵怀洲，另一路直闯锦衣卫衙署。”
“只是他们为何要闯那衙署，着实引人深思……”
一旁的巫启前，显然也有相同的判断。
他的话倒提点了赵怀洲。
但并非是提点贼人身份，而是提醒赵怀洲，须对此事警戒起来。
这轰天雷的动静不小，别人不说，巫启前肯定是听到的。
可这神秘武器不该为外人所知。
尤其，不该为巫启前所知——作为叶猛心腹、军方大佬，巫启前一旦知晓轰天雷这等神器，怕是觉都睡不着，也要想方设法摸进锦衣卫查探了。
不能让他涉足此事！
一念及此，赵怀洲立马扭头，沉声道：
“那个……巫侍郎，今晚承蒙您贵人出手，救了本督性命。”
“我衙内还有要事查探，只能改日再登门拜谢了！”
这是要送客了。
面对刚刚救下自己性命的恩公，赵怀洲脸不红心不跳。
巫启前这时正望着锦衣卫衙署方向，盯着那院上升腾的烟雾直蹙眉头，一听赵怀洲的话，他登时错愕惊愣。
“赵督公，你这过河拆桥的本事，未免也……”
他先是大表不满，但稍一停顿歇转，又无奈摇头：
“罢了，权当是预还你救助平儿的人情了！”
显然，巫启前也已意识到他的身份，意识到这事干系机密，不好插手。
眼看离那衙门不过十来丈距离，赵怀洲拉停马车：
“巫侍郎，就此一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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