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昏黄，洛京城脱去白日喧嚣，渐渐陷入沉寂。
空旷大道上，却有一骑白马照夜飞驰，划破宁静。
这骑白马自龙城而出，一路朝东直取锦衣卫衙署，马上坐着的，正是白衣傲霜的苍雪。
得女帝钧令，苍雪顾不上整顿人手，单人匹马便冲出龙城。
锦衣卫衙署本不算远，但苍雪心中焦切，这短短一刻钟工夫，在她看来也格外悠长。
紧赶慢赶，终于杀到衙署外，抬头望去，已能看见前方院落上白烟缭绕。
“这是……轰天雷？”
嗅出周遭刺鼻气味，苍雪眉头一皱。
她正要挥鞭前行，却忽地见到前方，有个幽长身影，正站定朝衙署方向观望。
大梁并没有宵禁，这个时间有人在路上并不算奇怪。
但这衙署附近原本就空旷，并无民宅，再说这人正观望那轰天雷炸出的尘烟，举止着实可疑。
苍雪立刻拍马，冲了过去。
“站住，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地逗留？”
刚一靠近，她便抬剑呼喝，震慑对方。
可当那人一脸迷茫地扭转过脸后，苍雪愣住了。
“是你，巫侍郎！”
“你为何会现身于此？”
苍雪随赵怀洲出行临泽办案时，曾与巫启前有过照面。
基于对魏炎的厌恶，她对这巫启前还是颇有好感的。
“哦，今日正巧撞上赵督公，与他一道回来。”
巫启前一脸幽怨，颇像个负气小媳妇。
这般怨念表情，出现在他那张冷峻脸孔上，显得格外怪异。
“这么说来，先前赵怀洲遇刺，你也在场了？”
苍雪却无暇理会巫启前的表情，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赵督公”三个字上。
“不错，的确是遇了两个刺客，不过赵督公安然无恙，苍雪姑娘不必挂怀。”
巫启前点头道。
基于武人素有的涵养，出手帮忙这种事，巫启前不会主动提及。
但他的含蓄，却未换来回报。
“多谢了，巫侍郎！”
还没来得及控诉赵怀洲过河拆桥，巫启前就只能看着眼前白马飞驰而过，给自己留下一脸尘土。
“唔……”
“唉，怎么陛下身边，尽养了这些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看着苍雪急切远去，巫启前抬了抬手，随即苦笑摇头。
但这苦色笑容很快敛去，巫启前的面色，已重归凝重。
再扭回头，他凝起双目，望向不远处的院落上空。
鼻端微微抽动，他的眸中已绽出精光，嘴角复又勾起冷笑：
“硫黄，硝石……”
“这是……火药？”
“他锦衣卫杀敌致胜、剿匪清逆的法宝，难道是火药？”
……
“赵怀洲，你没事吧？”
苍雪急匆匆中到衙署，尚未见到人便已在马上呼喊起来。
院中一片混乱，前方正有一干锦衣卫围簇成团。
听见苍雪的呼喊，这伙人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咦？你怎么来了？”
赵怀洲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脸迷茫道。
见他浑身上下全须全尾，苍雪心中大石落了地，她赶忙下马：
“究竟出了何事？那刺客是何人？”
“你又如何从对方手中全身而退？”
一连抛出数个问题，她将赵怀洲问得一脸懵逼，连连摆手求饶。
“打住打住！”
“刺客的事先不提了，最重要的还是这些人！”
赵怀洲转过身去，抬手便朝地上一指。
先前锦衣卫围簇的一块空地上，正躺着十来具尸体。
“这些人，都是强闯入衙的贼人。”
“他们共有三十来人，个个身手高超。”
“锦衣卫奋力阻挡，却还是遭他们伤了不少。”
“无奈之下，只能祭出轰天雷了。”
赵怀洲顺着这些尸体绕了一圈，随口向如烟解释事情始末。
苍雪原就知晓锦衣卫遇袭一事，先前也瞧出轰天雷的痕迹，早对这事有了大概猜测，再听赵怀洲解释，心中已然明悟。
“这么说来，对方兵分两路，既要取你性命，又要强闯锦衣卫衙署？”
“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深意呢？”
苍雪俯身蹲了下去，在这些人身上摸察了遍。
这些人穿的都是些寻常衣物，身上也没有揭露身份的饰物、标记。
他们大多是被轰天雷炸死，也有几人脖前多了道致命刀痕。
“不知道，这些人狠厉决绝，一旦被俘，立即自裁，绝不肯留活口给咱们。”
“看起来，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赵怀洲的话，映证了尸体上那些致命刀痕。
苍雪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有人出钱收买了死士……”
她正顺着赵怀洲的话呢喃分析，忽地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魏炎？”
赵怀洲当前最大敌人，便是魏炎，若说买凶杀人，魏炎自然是头号嫌犯。
苍雪犹还记得，数月之前，在临泽县，她也曾怀疑魏炎买凶劫杀赵怀洲。
只可惜，那次她的猜测出了差错，魏炎并未动手。
但这一次，他果真下手了。
“未必！”
赵怀洲却在摇头：“魏炎买凶杀我，倒还说得通，可他为何要让人闯我锦衣卫衙门？”
虽说魏炎对锦衣卫也抱有敌意，但还不至于要强闯公衙，再说只派三十来人，闯进来又能怎样？
魏炎并不蠢，他不可能做这种徒劳无功之事。
“兴许……这贼人闯衙只是幌子，只是为行刺之事打的掩护呢？”
苍雪不肯轻易放过魏炎，仍将他列作头号嫌犯。
要刺杀赵怀洲，就不得不考虑锦衣卫的护卫。魏炎让人拖住锦衣卫，方便刺杀行动，这听来也很合理。
但赵怀洲仍在摇头：
“这些贼人悍不畏死，拼了命也要往我衙院深处强闯，失手被擒后又自裁身亡……”
“费了这么大周章，只是为了给刺客打掩护？”
倘有这般计量，倒不如将这三十多人全埋伏在半道，投入到行刺之中。
有这三十多人拼命杀出，他赵怀洲哪里还有活命机会？
这般分析着实不假，苍雪听得连连点头。
她已暗暗在心中，将魏炎的名字往后挪了一挪。
“倘若不是魏炎，又会是谁呢？”
苍雪低头踱起步来。
思量片刻，她又忽地停下脚步。
“我想到一人，此人……该也有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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