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怀洲的质疑，巫启前很快就摆出论据。
他将身子挺了挺，亮了亮笔挺军姿：
“在下曾在边关驻守多年，与那匈奴人常打交道。”
“我对匈奴人的长相最是了解……”
他是行伍出身，这话该是不假。
但赵怀洲很快指着尸体面门：
“可你看他的长相，哪里有半点异族人的模样？”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那异族人什么长相，猜也能猜个大概。
“赵督公看不出来，是因为此人并非完完全全的匈奴血脉。”
“准确来说，此人该算是半个匈奴人！”
巫启前肯定道。
“半个匈奴人？”
“你是说，他是胡汉通婚生下的混血人种……”
赵怀洲惊讶道。
“混……血？”
巫启前皱了皱眉：“这种人……我们边关军将多称其作‘串秧儿’！”
所谓串秧儿，很好解释，无非是两种植物杂交的产物。
用植物来代指人，显然暗含贬损。
“昨晚与对方交手之后，我发现他们身手怪异，颇有匈奴人的路数。”
“如今再看此人面相，我已能确定，此人定是个‘串秧儿’！”
“赵督公请看，此人颧骨稍高，鼻梁较常人稍短一些，这些都是常居北境苦寒之地的匈奴人长相。”
“只是此人的匈奴特征并不明显，他又作汉人打扮，是以难以分辨。”
巫启前又指着尸体面部，一一标注其匈奴特征。
赵怀洲俯下身去，依着他的指使，挨个触摸，再拿自己的面骨作比对，细辨区别。
果真，细摸之下，倒真能感受此人面骨的区别。
“匈奴人……怎么会是匈奴人？”
赵怀洲实在难将前朝余孽和匈奴混血，联系在一起。
他顿了片刻，又抬头道：
“巫侍郎且先稍等，我再让人拉几具尸体来，请你辨认！”
他很快让锦衣卫搬出尸首，将昨晚和今早拢共收下的尸体全都搬了上来。
一看到这么多具尸体，巫启前大为惊诧。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
他一一细探，忽又猛地一惊：
“不对，此人并非昨晚死去的。”
再探一周，他立时分辨出今早服毒尸体：
“难道昨晚还留有活口？赵督公可曾审出什么？”
巫启前不明真相，却是猜错了因由。
赵怀洲笑着摇头：“这些人并非昨晚抓到的，而是今早我施计捕获的。”
“我本以为能抓住活口，却没想……他们早已服毒。”
巫启前又是一惊：“今早？督公竟已查出对方下落？难道你早就知道他们是匈奴人？”
赵怀洲摆摆手：“我所知晓的情况，这些人与匈奴并无明面上的瓜葛……”
他很快就将事实真相道了出来，揭露前朝余孽的身份。
这本就不算机密，反正过两日女帝也要在朝堂上公布案件真相。
“前朝余孽？”
听了赵怀洲的叙述，巫启前眉头锁紧，显得更迷茫了。
显然这“前朝余孽”和“匈奴串秧儿”间的关联，让他也摸不着头脑。
他复又俯身，在这些尸体面上挨个排查起来。
他不光检查骨相，甚至还在那些中毒者口鼻处探查起来，又抹其嘴角溢血细作辨查。
“我现在已能肯定，这些人绝对与匈奴有关联！”
“这三十来人中，有近大半，约二十多人，都是胡汉串秧儿！”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所中之毒！”
巫启前抛出了肯定论断，又提出个最新见解。
听他话中意思，似乎是认得这毒药。
原先这些人中毒身故，赵怀洲沮丧之下，全没留心他们服的是何种毒药。
此刻听巫启前话中玄机，他立时警醒过来：
“这毒药有何特殊？”
巫启前笃定道：“这是匈奴人惯用之毒，乃是从大漠上一种毒蛇的毒液中提取而来。此毒服下之后，数个时辰便能要人性命。”
“除非你识得此毒，找到特定草药解毒，否则断无诊救之法。”
“只可惜，那草药远在北漠，若非下毒之人，旁人绝无解毒的可能。”
经他如此分析，那前朝余孽和匈奴人间的关系，已是呼之欲出。
既是胡汉混血，这其中的汉人，毫无疑问便是前朝余孽。
前朝被灭已有近二十年，若有一支前朝人，在那时对方逃往北境，得到匈奴人的庇护，算到现在，也该生出下一代了。
“看来，想剿除前朝余孽，还得往那匈奴跑一趟了！”
赵怀洲恨声道。
毫无疑问，藏在匈奴的那一支前朝余孽，与这王世良关系密切。
最大的可能，便是王世良的父亲，那位神秘莫的前朝隆亲王。
此人蛰伏多年，想是在等待反攻良机，得知爱子被擒，他才派出精锐之士，摸到京城，实施刺杀营救之举。
“赵督公，此事……我劝你还是慎重些！”
“我大梁与匈奴停战多年，虽偶有摩擦，但总体趋于稳定和平。你若贸然派人深入匈奴，怕有损我国朝大计。”
巫启前却又上前劝阻。
难怪他先前一脸纠结，竟是怕透露此事后，会影响边关稳定。
他边将出身，如今又身居兵部要职，为边关稳固多作思量，倒也算公忠体国。
赵怀洲体谅他的忧虑，点头道：
“此事，我会上报天子，由天子定夺。”
但巫启前仍不肯罢手：
“边关之事，多由大将军操持，倘若天子真有意调查，须得知会大将军一声。”
这话听来得寸进尺，但也未必不存善意。
边军的确多由叶猛把持，倘若女帝不经通报，贸然做出大动作，说不准会招来叶猛反感。
这事本就麻烦，倘若再掺和进叶猛，就更难妥善处置了。
赵怀洲点点头：
“放心好了，此事非同小可，我等也不会贸然行动。”
巫启前脸色稍霁，轻叹口气道：
“赵督公也得谨慎提防，对方营救不成，或许会恼羞成怒，对督公痛下杀手。”
他竟与女帝作同样的提点。
赵怀洲依然自信满满：
“怕的就是他们不来！”
“若能抓到活口，审出幕后主使下落，我也省了追查探访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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