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龙城时，正是日头偏西时分。
正午方过，深春暖日映照之下，深宫龙城里暖意盎然。
赵怀洲托着装满香水的小匣，眯眼晒着太阳，优哉游哉走在宫城院墙下，别提多惬意。
完成了香水制作，这差事也算是应付过去，他心里卸下重担，连脚下都轻快许多。
这会儿，贺礼虽还未正式交付，但赵怀洲已在高瞻远瞩，筹谋起后事了。
不用猜也知道，香水定能搏女帝欢喜。
如烟赴宴展示旗袍一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离生辰宴尚有十多日，得尽早回去，备好旗袍，再去叮嘱如烟多加排练。
将来在生辰宴上，如烟一展身段，将旗袍带进贵妇名媛心头。
再之后，便是考量如何贩售旗袍了。
毕竟是前景深远的大买卖，总不能像月事带那般走的游击路数了。
还是得在街市上租个铺子，作长远打算。
这旗袍走的高端路线，铺子的装修也得精良些……
“你磨蹭个什么呢，还不快些？”
赵怀洲正魂飞天外，身边苍雪已在催促。
她倒急得很，也不知急个什么劲……
赵怀洲心情正好，懒得与她争辩。
从商业憧憬里回过神，他加快脚步，随苍雪一道往御书房走去。
“嘿，小怀子！”
刚走到阴凉廊庑下，眼瞅着马上要到御书房，前方却突然有杀神降世。
乔儿掐腰挡在半道，正咧嘴坏笑着。
她那笑容幽邃阴森，看来不怀好意。
“好你个小怀子，一连躲了我这么些天，总算叫我逮住了吧！”
一见面，乔儿便指着赵怀洲控诉起来。
赵怀洲档下一紧，没来由夹紧了双腿。
前阵子被禁闭宫中，女帝莫名要求赵怀洲“游幸后宫”。
被逼之下，赵怀洲只能将积攒已久的子弹，统统打了出去。
这一波大伤元气，总得花时间休息的。
在这休息期间——又或者说贤者时间内，赵怀洲自然对那些世俗欲望起了免疫。
可乔儿却每日叨扰，来寻他“玩游戏”。
赵怀洲自然不愿就范。
那就只能躲了。
于是乎，今日再被乔儿堵住时，赵怀洲顿感心虚。
“乔儿姑娘，赵怀洲尚有要务在身，今日怕是没功夫陪您了。”
还好有苍雪替他解围，主动挡在前面。
“你们是要找皇帝哥哥吗？”
“他可不在御书房哩，你们这一趟算白跑了。”
乔儿抱起胳膊，一脸得瑟。
她又朝赵怀洲打量起来，那睿智小眼神瞄来瞄去，最终定格在赵怀洲手中的小匣上。
“额，那陛下去了哪儿？”
赵怀洲忙将匣子收到身后，拿问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去姑母那里了，似乎正陪姑母赏风散步呢！”
乔儿倒并未再追探匣子，这让赵怀洲松了口气。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寿宁宫啊！”
赵怀洲急着交差，立马朝苍雪催促起来。
但苍雪立即摇头：
“贺礼尚未敲定，还是避开太后为妙。”
她想了一会儿：
“咱们还是先到御书房等陛下吧！”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赵怀洲可没这份耐心。
但有人耐心十足。
“好啊好啊，我陪你们去御书房，一道等皇帝哥哥！”
乔儿拍着手跳了过来，绕过苍雪径直揽起赵怀洲的胳膊。
她做势便要扯着赵怀洲往御书房去。
“等等！”
赵怀洲断然摇头。
光是等候交差，已足叫人心急，更别提身边还多了个叽叽喳喳的乔儿。
“要不……你还是让人去寿宁宫知会一声？”
赵怀洲望向苍雪。
“可是……贺礼之事是机密，不好与旁人交代……”
苍雪犹豫道。
女帝最重孝道，若不拿贺礼之事相请，怕她是不会回来的。
思虑再三，苍雪折过身子：
“还是我跑一趟吧，你先去御书房等着。”
说着，她已转回身子，朝那寿宁宫方向大步而去。
她倒是粗疏大意得很，平日在宫外毫无危险时，她都寸步不离。
这会儿回了宫，真正的大敌当前，她竟又弃自己而去了。
赵怀洲苦笑两声，回头望向乔儿。
“小怀子，你都这么些天不见我了，是不是被宫外那些莺莺燕燕给眯花了眼了？”
乔儿提扯着赵怀洲的胳膊，撒娇般软腻道。
“哪有的事？实在是……这阵子太忙了些！”
赵怀洲将那香水匣子夹到身侧，避开乔儿耳目。
“哼，忙着和那些妖艳贱货鬼混吧！”
“赵怀洲，你快说，你是不是变心了？”
“你这是要始乱终弃了吗？”
乔儿又噘嘴扬头，一脸幽怨妇人嘴脸。
天晓得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堆词儿。
这还不算完，控诉一番，她又将赵怀洲的胳膊一甩，兀自捂脸，作哀怨自怜状：
“外头有了野花，就不顾家中的糟糠之妻了，唔唔唔……”
“早知道你是这般见异思迁的主儿，当初就……就不该答应你……”
她这唔咽声可不算小，在这空旷廊庑下格外响亮，传得老远。
赵怀洲一听就急了，赶忙上前捂了她的嘴：
“你瞎嚷嚷什么呢！”
“啥叫‘不该答应我’？你答应我什么了？”
听她那话中意思，是我赵怀洲恶意哄骗，占了你这黄花闺女的身子了？
这可冤枉死人了。
赵怀洲虽陪这疯丫头野过数次，但惦记她年纪不大，可一直未曾越过雷池。
还有那“糟糠之妻”，又是个什么说法？
你这黄毛丫头，在哪学来的苦情戏套路？
再者说了……
赵怀洲幽怨瞪了她一眼，嘀咕起来：
“这事儿……似乎是你强逼的啊！”
这不辩还好，一辩之下，乔儿更来事了。
“好呀，你当真是要抛弃我咯！”
“我这就去寿宁宫去，寻姑母讨公道去！”
“我要告诉姑母，你赵怀洲拿鞭子打我，还……还拿烛火烫我……”
乔儿将银牙紧咬，细嫩白皙的小脸上，竟当真气出红晕来。
也不知她这般气愤，究竟是真是假。
赵怀洲当然不能容她去告状，倘若太后知晓她心头宝贝惨遭蹂躏，怕是……
“得得得，你还是消停些吧！”
“这样，待我向陛下交了差，就去你淑兰宫陪你，如何？”
赵怀洲无奈道。
“真的？”
乔儿转怒为喜。
但她沉吟片刻，旋又催促：
“不行，现在就去！”
“左右皇帝哥哥还没回来，咱们趁这空当，先去耍一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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