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夏儿远道而来，最初的目的，是将赵怀洲带回匈奴。
但时至今日，她已知晓，这愿望多半要落空了。
若是强行动粗，赵怀洲身边常有高手护卫，只凭她与铁托根本无法得手。
可若要威逼利诱，赵怀洲似也油盐不进。
今日与赵怀洲一番深谈，她更是看清了形势，知晓此人深不可测，绝非易与之辈。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带不回赵怀洲，带回他的本事，也是可以的。
只要学会他那手炼铁的本事，日后回到草原，大可以自行炼制神兵利器。
这几天来，她与铁托东奔西走，在洛京城外四下探访，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眼下，铁托那边尚未成功，她穆夏儿这儿，却已有了进展。
“算了，权当我吃点亏好了。”
“我另有一计，既能解决我匈奴内乱，也免了你赵怀洲远行之苦……”
穆夏儿故作退让，实则已想好了对策。
“哦？你有什么法子？”
赵怀洲架起二郎腿，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穆夏儿心下一喜，幽邃笑道：
“你既不愿远行，倒不如让人代劳……”
她说的“代劳”，自然是让懂得炼铁的匠人替他跑这一趟。
那匠人也能炼铁，而且绝不至于像赵怀洲这般难对付，只要到了草原，定是任她掌控。
“代劳？找谁代劳？”
赵怀洲好奇问道。
这一切，正如穆夏儿所料。
穆夏儿立时要将心中猜测说出：
“当然是让能解决我匈奴……”
可她这话方才说了一半，却见个锦衣卫跑了进来。
“督公！”
那是个半大小子，扯着个公鸭嗓门大老远便喊嚷起来。
一路跑到赵怀洲跟前，这锦衣卫又凑到他耳旁，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哦？当真是他？”
听了这锦衣卫的禀报，赵怀洲猛地一惊，抬头望了过去。
那锦衣卫连连点头，又小声补了句：“绝对不会看错，就是他！”
他二人一问一答，彼此都一脸幽邃，显然是在谈什么隐秘话题。
更叫穆夏儿担心的是，那赵怀洲顿首思索之际，前来送信的锦衣卫竟是幽幽抬了抬眉，朝她穆夏儿这边瞥了一眼。
那一眼的动作幅度极小，却没能躲过穆夏儿的戒备。
穆夏儿几乎能断定，这二人的幽秘谈话，与她有甚大关联。
她不免猜想起来。
他？
哪个他？
正当穆夏儿胡思乱想之际，赵怀洲已挥手遣退了手下。
“穆姑娘，如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是想让我送匠人去你匈奴，帮你匈奴打制武器吧？”
赵怀洲忽地坐直了身子，抱着二郎腿，幽笑起来。
穆夏儿一惊：“你怎么知道？”
由自己说出，和让赵怀洲说出，看似全无区别。
但此刻二人心态已变，彼此的气势也增减各异。
“你这法子，只怕是行不通的。”
赵怀洲这时坐直了身子，就显得颇有底气了。
“为……为何？”
穆夏儿强作争辩道。
“炼铁之法是我大梁机密，怎可轻易示人？”
赵怀洲冷幽幽一句话，让穆夏儿心中凉了半截。
穆夏儿当然知道，赵怀洲不肯轻易将炼铁术拿出来，是以她先前面对赵怀洲时，一直不愿道出实情。
但刚刚，眼见赵怀洲有合作之意，她又暗生希望。
你既不肯去匈奴，派个人去总行了吧？
既不开门，咱开个窗总成了吧？
“可你若不拿出炼铁之法，我匈奴内乱如何平定？”
穆夏儿咬了咬牙，孤注一掷道：
“难道你要看我匈奴落入那莫多之手吗？他与那隆亲王交好，对你大梁可绝无好感啊！”
赵怀洲叹了口气，也将眉头拧了起来。
他这副愁苦姿态，倒也并非虚情假意。
赵怀洲倒也想帮穆夏儿稳住匈奴局势，但他也得考虑女帝和大梁的立场。
炼铁之法，不光干系到民生经济，更关系军事力量。
在这冷兵器时代，谁能制出更坚韧的武器，谁便在武力上占得强势地位。
如此重要的技术，怎好交与强邻？
若当真交了出去，只怕不等匈奴发育起来，自己就要被朝臣的奏折给砸死了。
到时候真被定个里通外国、出卖国器的重罪，当真是百口难辩。
“要不……我再退一步，我匈奴不要炼铁之法，只要现成的武器，如何？”
穆夏儿显然急了，脸上已漾起悲苦哀求之色。
“你让我再想想……”
赵怀洲犹豫再三，仍不好作出决断。
现成的武器卖出去，似乎要稍好一些，可听来仍不大妥当。
当下，借着炼铁之法，大梁尚能保持武力领先，可若将军械卖出去，这领先之势立即会被抹平。
他自己倒不担心，毕竟有火药在手，对冷兵器有足够优势。
可火药是秘密武器，总不好装备到边军手上。
思来想去，赵怀洲仍难作决断。
“这样吧，你先在我衙内稍住几日，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回宫，向我大梁陛下请示。”
“待问明陛下意见，再作定夺。”
赵怀洲将穆夏儿安顿下来，好生看顾。
第二日大早，他便急匆匆赶回了龙城。
今日没有朝会，女帝尚在寝宫书房料理政务。
赵怀洲赶了过去，将穆夏儿的情况尽数告知。
当他提及穆夏儿索要炼铁之法时，女帝当即反对。
“不行，炼铁之法如何能交与匈奴？”
“此事一但传出，你赵怀洲不就成了卖国罪人了？”
女帝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待她愣了片刻，才又补充道：
“朕也绝不容许此等机密外泄邻国……”
赵怀洲只好苦笑：“那直接贩售军械呢？若是限定数量，倒能避免军械外流。”
女帝想了想，仍是摇头：
“这数目怕也不好拟定。”
“若是给得少了，那匈奴单于拿了有何用？”
“可若给得太多，不等于壮大他匈奴实力了？”
她这反对倒也有道理，身为国君，怎能看着邻国做大。
“要不……还是我亲自跑一趟？”
实在没了办法，赵怀洲只能走这最后一步了。
他当真不想跑那么远，可眼下既要维持边关稳定，又不能助匈奴发育壮大。
也只有自己跑一趟，领兵灭了那莫多，才算是两全其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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