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姑娘，在下已将你的请求，转达至陛下跟前。”
“陛下再三考量，终是拒绝你这购置军械之请。”
“你别急，先别急！”
“幸得有本督公，舍了性命替你求情，终于才求得陛下首肯。”
“陛下已放下话来，愿意将万件军械借与你匈奴，供你匈奴平定叛乱。”
马车之中，赵怀洲正身端坐，面容恭肃，语调极是诚挚。
略顿了顿，他又换了副稍和悦些的嘴脸，接下去道：
“我朝陛下倾力相待，当然也希望贵国能报之以诚。”
“为保障这批军械有借有还，还要委屈你，在洛京城里住上一段时间。”
“你尽可放心，本督公自会保障你的安全，如何？”
这一声问过，车厢内的气氛，陷入沉寂。
无人应答。
“吱吖～”
车门被人推开，小五探进头来。
他瞪大双眼，朝车厢内扫了两眼，随即露出惊恐神色：
“督公，您别这样，怪吓人的……”
马车内空荡荡的，除了面壁端坐的赵怀洲外，再无一人。
“你懂个啥？快滚出去，别打扰本督公排练！”
赵怀洲收了端肃姿容，甩了甩手，没好气骂道。
既然要劝服穆夏儿，总得组织好语言，罗列出条理，此刻对着空气排练，全是为了边关和平。
“穆姑娘，在下以为……”
正自演练着话术，小五却又插起话来：
“督公，您是不是太多心了？”
“现在是人家匈奴求着咱们，您何苦将姿态放这么低？”
赵怀洲愣了愣：“你的意思……咱得拿捏住气场？”
“那是当然！”
小五连连点头，捋了袖子比划起来：
“见了那匈奴女人，您先赏她一顿怒斥，说她匈奴化外之境，不识礼数，将她此前种种行径一一批驳。”
“等骂得那姑娘抬不起头时，您再摆摆手：想买军械，门儿都没有。”
“最多只能出借！”
“但作为报酬，你这小妮子得留在我锦衣卫衙里——”
小五学着赵怀洲的仪态，将胸膛挺了起来：“好好伺候本督公！”
他这般滑稽做派，看得赵怀洲啼笑皆非。
“我若真学了你，怕是要被那女人一脚踢死！”
赵怀洲踹了一脚，将小五踢出门外。
静下心来，他又重新捋清思路。
小五的这般表演，显然是不合格的，但他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
现在是她匈奴求着咱们，咱得镇得住场面，拿捏住节奏。
“咳咳！”
赵怀洲清了清嗓门，又将头扬了起来，用下眼角瞥向虚空前方：
“穆姑娘……军械乃是国朝重器，怕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
“怎么样了？你那皇帝陛下答不答应？”
赶回衙署时，穆夏儿正等在后院门口。
她正伸长了脖子，朝这边望来，隔了老远就高声问话。
她这副期待模样，真真可算得上是翘首以盼。
看到她这副殷切姿态，赵怀洲哑然失笑。
自己先前的担心，实在多余。
大步走上前去，他依着既定计划，挺直胸膛摇了摇头：
“陛下不肯答应。”
只这一句，就叫穆夏儿的脸色，变得煞白。
她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变得全无气力，整个人斜倚在院门上呆滞下来。
赵怀洲倒没理会，只背着手踱回院中。
穆夏儿的脚步随即跟来，跟着他一路到了石亭中。
“当……当真没有旁的法子了？”
穆夏儿像是老了许多，声音都变得衰弱无力。
赵怀洲心下偷笑，看来这丫头的希望之火已然渺灭，只怕现在有些微光亮，她都要尽力迎上了。
看来这先关门再开窗的战略，着实好使。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我倒是向陛下提了一计，陛下也愿意考虑。”
“只是这计划尚须与你商量。”
赵怀洲不再拖沓，免得这丫头狗急跳墙，又重操旧业打起绑架主意。
穆夏儿抬起头来：“什么计划？”
赵怀洲立时将这租借军械的打算，与她分说一遭。
尤其是，她要作为这笔交易的人质，扣押在洛京城。
但穆夏儿对充当人质，似是全不在意。
她更关心的仍是那批军械。
“一万件？是不是太少了些？”
“能不能再多一点？”
赵怀洲立时摇头：“这笔交易，本就是隐秘勾当，我炼铁工坊须得加紧赶工才能筹足。”
“再者说来，那么多军械，想要避开旁人耳目，运送到你匈奴境内，本就十分不易。如若再添数目，只怕难度更大。”
穆夏儿咬了咬牙，并未作太多思虑。
“好，我答应你！”
赵怀洲没有料到，她竟答应得如此爽快。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穆夏儿却又道：
“但是……我还有个要求……”
赵怀洲扬了扬头：“你说。”
穆夏儿再作沉吟：“我来充作人质倒也可以，但我只作你赵怀洲的人质！”
赵怀洲：“额？”
“也即是说，我要住在你这锦衣卫衙署里，你要负责顾我周全，平日要多来陪陪我。最好闲暇时能带我四下里走动走动。”
穆夏儿的要求，着实难以理解。
赵怀洲差点就当她是因那一夜被看了身子，就赖上自己了。
细一想，自己这太监身份也没暴露啊！
难道这丫头，是有独特癖好？
“你答不答应？”
穆夏儿又催促道。
“答应，自是答应！”
赵怀洲心想女帝那边该没问题，自己衙中也有无数手下，不怕这丫头逃跑。
“那好，何时可以交付军械？”
穆夏儿像是一刻都不想再等。
赵怀洲想了想：“这就要看你何时找到你那护卫了。”
穆夏儿一愣：“铁托？”
“不错！”
“此事甚为机密，不可牵涉生人。”
“我会手书一封，让那铁托带回匈奴，经由你匈奴单于批准答应。”
“待那铁托带来回复之日，便是我大梁军械启程之时！”
赵怀洲沉声道。
铁托的下落，赵怀洲大致也能猜到，他该还在城郊炼铁工坊附近，等着摸查线索。
但那人身手高超，又极为机警，锦衣卫自然是联系不上他。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穆夏儿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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