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之后，城东一间酒楼。
“你确定他会来？”
雅间之中，赵怀洲正站在窗前，向窗外张望着。
在他身后，穆夏儿在桌前大快朵颐。
“他定会来的，铁托早与我约定好了。”
，穆夏儿的身旁，还坐着神情冷肃的苍雪，她今日是来压阵的。
又等了一阵，赵怀洲有些急了，索性关了窗户，回到桌边来。
他本是想随手捞些菜食，填饱肚子，可一看穆夏儿这般惨烈吃相，登时也没了胃口。
这丫头的吃相，着实难看了些。
一个匈奴人不会用筷子，这倒能理解，可你为何一面胡吃海塞，一面又要作嫌弃欲呕状？
真要嫌难吃，你就放下碗勺嘛！
“你们汉人吃食，着实是没甚味道。”
“还有这酒水，要么黄不拉叽，要么是酸不溜秋，要么涩口难咽，要么清淡如水……”
“当真是比马尿还难喝！”
桌上一共只摆了一壶酒，她竟能骂出四种口味来，倒也算是出口成章了。
平日汉话都说不利索，发起牢骚却这般流利！
既然吃不下东西，赵怀洲索性与她斗起嘴来：
“就你们匈奴人会吃东西？”
“那羊肉翻来覆去地烤，拢共就三两种吃法，能吃出个什么味道来？”
“还有你说那羊奶酒、马奶酒，那东西腥膻无比，如何能喝得下口？”
穆夏儿不答应了，放下碗来：
“那是你们汉人不懂烹制，光是烤羊肉，便有几百上千种做法呢！”
“这世上最好吃的羊肉，就在我们草原上！”
赵怀洲“切”了声：“哪日真要叫出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美食！”
穆夏儿仍是不服，却是没机会再反驳了。
因为此刻，那房门动了一动，已惊动了房中三人。
“铁托？”
穆夏儿登时起身，迎向门去。
苍雪忙跟了上去。
但房门打开，却并未瞧见人影。
“该是有人路过吧？”
赵怀洲正自招手，要唤穆夏儿回来，却见她拢手在嘴边，朝屋外低语了一句。
她说的显然是匈奴话，声音又疾又低，赵怀洲既无法听见，又全然听不明白。
“你说这么小声，人家能听见么？”
赵怀洲没好气道。
可他这话音方落，门外光影闪动，竟是有个头罩黑纱的人现出身形来。
竟真是铁托！
这铁托的动作，果真是快如闪电，他的气场，又格外瘆人。
幸得今日有苍雪压阵，赵怀洲还能镇定端坐。
“快进来吧！”
赵怀洲朝外呼喝一声，那穆夏儿也冲铁托点了点头。
房门关上，四人重新落座。
作为人质，穆夏儿倒很主动地，未与铁托坐在一起，她反倒是贴在赵怀洲身边坐下。
“今日请你来，实是有要事相托！”
赵怀洲朝穆夏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与铁托沟通。
穆夏儿很快操持起匈奴语，与铁托交流起来。
他们说的什么，赵怀洲自然听不懂，但从二人神情语气来看，两人正在争执。
铁托显然惊诧于穆夏儿的决断，正在尽力劝阻。
而穆夏儿一个劲地拍着胸脯，像是让铁托放心。
但二人说到一半，穆夏儿像是有意无意间，朝赵怀洲这边瞥了一眼。
那一瞥之后，铁托也随着她目光转动，跟着瞥了一瞥。
二人眼神交汇，随即又叽里呱啦说起匈奴话来。
赵怀洲却是心下一紧，莫名紧张起来。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为何要往自己这边看呢？
正思量着，那穆夏儿像是做完了陈词，拍了拍桌子。
她随即切换回汉话：
“好了，快将那密信拿出来吧！”
赵怀洲也只能依言取信，将信放在桌上。
铁托取过信，朝上面火漆处望了眼，随即塞进胸口。
他随即起身，又取回纱帽戴上。
看样子，他已领受了任务，即刻要赶回匈奴了。
但他刚要将黑纱重新蒙上，却又顿了顿，朝赵怀洲望了一眼。
这一眼望来，铁托并未作任何凶戾眼神。
可赵怀洲叫他一望，却是后背一紧，全身酥麻起来。
他甚至感觉，血脉中有无数蚂蚁在爬动，激得他浑身痒胀难耐。
这就是高手给人的威压么？
“若我少主受了半点委屈，我定取你性命！”
铁托用不甚流利的汉话，丢下句最后的威胁，随即转身离去。
他刚一出门，赵怀洲身上那酥麻痒胀的感觉，旋即消失。
“呼！”
赵怀洲长舒口气，抹了抹额上汗珠。
“这就完了？”
他望向穆夏儿。
“他今日便会离京，赶回匈奴，估摸着一个月内，就会有回信。”
穆夏儿点了点头，随即便要离去。
“等等！”
赵怀洲却将她拉住：
“你刚刚和他嘀咕什么？是不是提到我了？”
先前两人瞥来的眼神，看来隐晦得很，赵怀洲不得不问。
他当然知道，穆夏儿未必会说实话，但若不问，就永远也无法探知真相了。
“唔？我说……我说你会好好照顾我，不会伤害我！”
穆夏儿愣了一愣，旋即挺了挺胸，作理直气壮姿态。
她这话，实在假得离谱，赵怀洲当然不会相信。
但不信又能如何？
你又听不懂匈奴话，人家当着你面设计害你，你也决记察觉不出的。
“唉，好吧，你凶大你有理！”
赵怀洲挥了挥手，领着二人退出门去。
三人下楼，小五等人早在车边等候，一众人上了马车便即赶回衙署。
却在这时，自那酒楼正门，又有两个身形瘦小之人走了出来。
这二人一出大门，便即朝赵怀洲的马车张望而去。
二人目光森森，一脸凶相。
“怎么办，那女人身边有高手，今日怕没有指望了。”
“不急， 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今日不能动手，还有明日、后日……”
“我就不信了，那死太监能护她一辈子！”
二人很快走向马棚，到了一驾马车跟前。
其中一人很快上了马车，朝着远处指了一指：“跟上！”
他不忘向站在车边的同伴交代着：
“你快回去，向钱公子禀明情况。”
“请他放心，咱们黑云寨既是收了好处，就绝不会叫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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