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书房内。
徐弘基捧着一个汤婆子,窝在柔软的卧榻上闭眼假寐。
徐胤爵毕竟年轻,养气功夫终究还是差了许多,忍不住对徐弘基问道:“父亲,英国公请您去所为何事?”
徐弘基依旧是闭着眼睛,缓缓开口,将今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对徐胤爵说了一遍。
虽然自己儿子还年轻,但终究是魏国公府世子,将来魏国公府是要交给他的。
徐胤爵听自己父亲说完后,端来一盏浓茶,将汤婆子接过来,递上茶盏后,这才若有所思道:“父亲,我们和他英国公府交情并不深,他为何要劝您?”
徐弘基摇头道:“为父不知。”
徐胤爵继续追问道:“那您是怎么想的?”
徐弘基睁开眼睛,双眼似是有些失神,幽幽道:“他英国公府两百多年,一直受历代先帝器重,光庙、熹庙和今上,登基的时候都得到了张维贤的鼎力支持。”
“张维贤本人,统领三个卫的上直卫,镇守南京防备我等,其孙张世泽代驸马巩永固,领上直卫在京护卫太子。”
“他张家圣眷昌隆,在京里又是建工坊,又是出海贸易,自是看不上那点补税的银子。”
“但我们不同,府上倒是可以支应,但那些旁系宗亲,军中将校、姻亲们怎么办?”
听自己父亲这么说,徐胤爵急了。
“父亲,就像英国公说得那样,那么多侯伯,都被陛下给抄家灭族,还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胤爵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还有那成国公府,那可是国公,组祖上两代追封王爵,最后不也是被陛下给抄了三族吗?”
“据说朱纯臣的三个儿子,也在苏州北锦衣卫所捕,这是奔着灭人满门去的。”
“我魏国公府如果也成了今上的绊脚石,那昔日的成国公府就是前车之鉴!”
徐胤爵说完后,徐弘基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儿子,满是欣慰道:“你能看到这些,为父很高兴,但……但陛下已经决定去扬州了。”
“啊?”
听到徐弘基的话,徐胤爵也是脸色一变。
“我们家和那些盐商们牵扯太深了,如果陛下要整顿盐政的话,魏国公府恐怕很难独善其身。”
徐弘基说完后,又躺了回去,似是北抽掉了大部分的精气神一般。
依旧是闭着眼睛,徐弘基继续道:“那些盐商在扬州,勾结转运使衙门,大肆贩卖私盐,压榨各盐场灶户,这些都是瞒不住的,就凭今上那个性格,这些盐商肯定会被清算。”
“到时候,我徐家……”
徐弘基的话没有说完,但徐胤爵心中也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自成祖皇帝迁都后,自家就和两淮的盐商们多有来往。
府上这些年,也没少收这些人的孝敬,当然,自家也没少替他们遮风挡雨,这些如果都被翻出来的话,皇帝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就算是自己父亲在之前,极力支持陛下,但那又如何?
徐胤爵的脸色已经有些泛白,在书房内焦躁的来回踱步。
“父亲,定国公府在京里不是颇受陛下信重吗?不如请徐希臯向陛下上书,为魏国公府转圜一二?”
“如果英国公和定国公两家国公府,都愿意为我们说话的话,那是不是可以保全我魏国公一脉?”
徐弘基沉默半晌,继而缓缓摇头道:“没用,今上心性坚韧,莫说是两家国公府求情,就是满朝文武都求情,那又如何?”
“两京百官,天下士林,不都反对新政,不都在抨击、弹劾锦衣卫和孝陵卫吗?结果如何?”
“新政已经在整个北方推行,毕自严也在南直隶,如火如荼的推行摊丁入亩。”
“苏州数百人被定死罪,复社近千人被剥夺功名,近万人被发配辽东。”
说到后边,徐弘基已经重新坐了起来。
徐胤爵听自己父亲这么说,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父亲,那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去,你去请刘廷元过府,就说为父请他一叙。”
徐胤爵闻言大惊,语气急切道:“父亲,你现在南直隶各卫,都在驸马巩永固的手里,您可莫要冲动。”
徐弘基冷笑道:“他巩永固现在又不在南京,你担心什么?”
“况且,我魏国公一脉世镇南京,各留守卫,哪个指挥使和我家没有交情?”
“再者,为父并不是要起兵造反,只是多做一手准备罢了。”
徐胤爵闻言,也不再劝了,躬身道:“儿子明白了,这就亲自去请刘部堂过府。”
“等天色黑了再去。”
徐弘基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是,父亲。”
……
当晚,南京兵部尚书刘廷元,就乘坐一顶不起眼的小轿,进了魏国公府的后门。
后院的花厅内。
精神明显振奋了不少的徐弘基,命所有伺候的下人退下,厅内只剩自己父子和刘廷元三人。
见状,刘廷元的双眼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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