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聪明的女人不吵架
我点了一支烟,没抽。
窗子摇下去一半,我夹着烟,把手探出去。
太阳开始往西边沉,我看着深秋残血一样的天,大脑越放越空。
监控里的一出好戏演了半个小时。
我终于明白了,人类为什么总是偏好要把自由自在的动物,从野外抓回来,看它们被圈养在笼子里。为了生存的本能,互相撕咬,搏斗。
因为那个过程,又爽又有趣。
我想,之前徐斌大概也是这样看我的吧?
我也像个动物,被他玩弄股掌,被他肆意哄骗。我能说徐斌错了么?
他是个伟大的父亲。
所以,我活该是那个食物链最底层的傻逼么?
手机里传来了视频提示音,我回过神来,烟蒂已经烧到手了。
我疼得一甩,再看视频上的人,眼泪一下子丰盈而涌。
“妈。”
我跟我妈通话,一般一个月一次,有时候两三个月一次。
可是今天,我想她了。
偏巧,她的视频就打来了。
“在车里?开车怎么接手机呢?”
一眼看出我所在的位置,我妈忍不住又叨我,“开车要注意安全,就算没事也会被监控拍的。行了没事,等你听了再说!”
“妈!”
我叫住她,“别挂!”
我说我没再开,停着呢。看,我在路边呢。
我说您不用挂,我正好……想你了。
“怎么了囡?”
我妈是个矫情的老公主,心思极其敏感细腻。
我这辈子都没对她说过“我想你了”,往常她给我打视频,都是我不耐烦地嚷嚷赶紧挂了。
我说想她了今天,估计她立刻能脑补出一万个奇葩的坏消息。
比如我是不是得癌症了——
“囡,你上个月单位体检了?报告呢?”
我:“……”我就知道,什么都不能对她说。
我妈有很严重的甲亢,忌讳情绪波动太大。
“没事,就是……想你了。”
我用手指按了下眼角,转过头看着窗外。
“囡,跟徐斌吵架了?”
我妈不依不休。
“没,没吵。就是……工作累了,有点想你了。”
我妈说:“没吵就好。吵什么吵?早跟你说过,这女人啊,最蠢的就是跟男人吵架了。你看潘金莲什么时候跟武大郎吵架?喜欢就好好过日子。对吧,不喜欢了,毒死就是了。”
我:“……妈,我有点忙,先挂了。”
“唉!你等下呀,我还有事跟你说,你弟——”
我把手机丢一边,又抽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
什么叫话不投机,三观不和。
我跟我妈撂不到一个笼子里,小时候甚至还恨她。
我奶总说她不安分,不是个好饼。
想想也不冤枉,谁家摊上她这么个儿媳妇,不得天天骂祖宗不保佑?
她家务活不行,整天就打扮,公主病还挺重。
我爸哄着她,捧着她,最后却落得个被她婚内出轨,戴绿帽子的下场。结果她转头甩了我爸,去国外傍大款。把自己女儿抛下不管,去给人家当后妈,不担当得是风生水起,顺利上位,还给后爸生了个儿子,彻底坐稳了屁股。
怎么偏偏只有这样的女人,混得这么出彩?
我呢?我读这么多年书,我有情有义有头脑,我爱科学讲文明。
可是最后,女儿我护不了,男人我抓不住,婚姻我守不来。
好不容易从小养大一只黑猩猩,还当着我的面被人爆了头。
要不是因为跟我妈沟通困难,我真想好好问问她。
妈,我是你生的么?
我遗传了个寂寞是不是?
一个警官骑着摩托过来,啪一声,往我窗户上贴了个黄条。
我急道:“干什么!我人还在里面!”
“这里不能停。”
“不能停你不早过来?我都停半小时了!”
我心情一烦躁,道德文明也沉睡了。“我早过来早就贴了,你停半小时有理了?”
警察见我横,他也横。
我怒道:“你要是觉得不行你早说啊!你早让我走我就走了!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过来找我麻烦?你们男人就不能不憋屁么?两百块钱我是给不起还是怎么的?用得着你们处心积虑给我钓鱼下套!”
警察脸绿了,一把抽出警棍,退后两步,冲我道:“女士,我警告你,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涉嫌妨害司法,侮辱执法者,并且——”
我整了整,抬起手里的烟。
“不好意思同志,烟抽么?”
警察一愣,最后两个字缓缓吐出:“贿赂。”
我笑了,脑筋瞬间转得贼快。
我说,真不好意思,我拍短视频呢。都是梗,有剧本的。真对不起,刚才冒犯了,抱歉抱歉。
“下次不许这样。”
警察瞪我一眼,指指单子:“罚款按时交。”
我把车开回家,进屋收拾东西。
房产证,银行卡,金银首饰,还有自己的一些日常衣服,一股脑装进箱子。
关上柜子门,又打开。
我抽出两床被子,找到最下面的一只白色塑料袋。
那里面,是丫丫的一双小鞋子。
出事那天穿的,我没烧,自己偷偷留着了。
“丫丫,妈妈没用……”
看着小鞋子,我的泪水像决堤一样涌出。
“是妈妈没保护好你。让你落在这群畜生的手里……你放心,妈妈一定会查出真相,会为你报仇的。”
我要让徐斌和于秀他们一家付出代价。
哪怕不死不休,同归于尽。
我将小鞋子装进包里,随身带走。
刚要起身,就听到外面门响。
徐斌回来了,看到我在家,他显然很是惊讶。
“高韵!”
我脸上有泪,顺便懒得擦了。
他赶紧跑到我身边,看了一眼我收拾好的箱子,面色一凛。
“高韵,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知道我妈就那个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嘛。”
我拧过头去:“你别说了,我都明白。刚开始查出有病,人都脆弱。说几句好听的,感性的,我当真了。估计你妈现在也后悔了,就不该那么冲动立遗嘱,非要把你们老家的房子送我,对吧?没关系,我可以拒绝接受的,你让她别上火!”
说完,我拎着箱子就往外走。
“高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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