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温柔的事
三个大男人在我客厅里撕扯在一起，这叫路过的邻居看到了，该误以为我的私生活得有多乱？
但问题是，这三个完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各自以他们的方式，深爱着一个跟我长得有点像的女人——
张季然。
真是讽刺。
此时此刻，姜晏深跌坐在沙发上，单手按着被打到开裂的唇角。
张季川则将陆绪拦腰紧抱着，阻止他进一步强发难。
我对陆绪的印象很特别。初次见面时他就穿着健身装来的，一身青春无处安放的腱子肉，却又像是有点社恐一样在朋友们之间少言寡语。
只是那双眼睛透彻着一股强压下去的傲劲儿，没多少返璞归真的那种味道，而是被打磨到与这个年龄极其不相称的内敛。
我几乎没见他慌乱过，愤怒过，喜怒哀乐都在少年时嚼碎了咽下去。
没有了张季然，他就好像没有了光一样。
即使对他来说，张季然从来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让人心疼的小弟弟，一个误入歧途的小孩子。
他的爱情那么纯粹那么高尚，但她从来没有过任何回应。
“你来干什么！你这个假惺惺的伪君子！”
陆绪双眼猩红，指着姜晏深怒骂。
“路子！路子别这样！”张季川将他死死扣住。
刑警出身的他原本应该在力量上比整天呆在实验室的法医官更有优势。但他毕竟残废了一条腿，加上陆绪年轻又经常健身，所以这场拉锯战看起来还是颇有势均力敌的风范。
“川哥你放手，我要好好教训这个混蛋！姓姜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找韵姐？如果不是因为你，季然会出事么！”
我不知道姜晏深跟张季然分手前后还有什么隐情，但我看陆绪和姜晏深的表情，不一样的痛苦，但一样深刻。
“路子，他也不知情……何况我姐是在执行任务中……”
“要不是他爸妈到单位里去找季然谈话，她会离开分局调到你们那一片么！”
姜晏深：“……你，你说什么？”
陆绪的眼睛红了，“那天晚上，她本来不该出现在事发地的。她临走的时候跟我说，她像已经申请了先到隔壁辖区熟悉一下，过两个月，等那边的户籍女警回去休产假，她就……她就把那边的岗位顶上去。”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你，她说，如果你和你的家里人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她一直在一线，她愿意转文职岗。她愿意为你妥协……可是你在干什么？你就因为我给她盖了一下衣服，你就跟她提了分手！”
“我是喜欢她，我喜欢了她好多年。没有她，就没有后来的我，可是……可是我比你知道好歹。你跟她在一起快三年了，新鲜过了，感情淡了，你想要找个给你洗衣做饭的为什么不去家政市场看看！”
“她第一次爽约拍婚纱，是出警去帮一对家长找走失儿童。她第二次爽约是因为前一天通宵捣毁了一个赌局窝点。她第三次爽约是因为一个失恋的女生要跳楼——”“她能挤出多少心思来爱一个人，全部都给你。你看过她的营救视频么？”
陆绪说到这里的时候，已是满眼泪水。
“她劝那个姑娘说，年轻的时候总会以为人只能爱一次，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了。为此，我们一味地妥协，可是到最后，总有崩断了弦的那一天，会有一个人先松开手，将橡皮筋弹向另一个人。她不是不知道，今天不出现，她一定会失去你的。她劝别的女孩从失恋中勇敢走出来的同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爱情就在这一刻无可挽回了……姜晏深，她只是比别的女人坚强，并不表示她不知道痛。”
“那张照片，PS的婚纱照，就是她给你的答案。她不想离开你，不仅仅是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姓姜的你知道她怀孕了么！”
仿佛一个晴天大霹雳，把屋子里的其余三人都震惊到了。“路子，你……你说我姐怀孕了？”
张季川竟然也不知道，“她，她没告诉我啊？”
姜晏深的脸色亦是呈现出死亡一样的灰白：“你，你胡说什么……她怀孕了没有告诉我，又怎么会告诉你！陆绪你给我说清楚！”
姜晏深跳起身，一把揪住陆绪的衣领。
“她为什么告诉你，她怎么可能偏偏只告诉你！”
“她谁都没有告诉！她也没有告诉我！”
陆绪双手扳住姜晏深的手腕，一个撞力将他重新推出数步，再次狼狈跌倒在沙发上。
“她没说过……尸检……是我做的……”
陆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掩住面孔。
“车祸……车祸那么惨烈，她……是我发现她……孩子都有三个月大了……”张季川怔怔瘫坐在地，泛红的双眼亦是藏不住泪水：“那天是她开车……货车撞过来的时候，驾驶座都压塌了，我……我，我迷迷糊糊听到她说宝宝，我以为，我以为她在叫我小名儿……”
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三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哭成一团。
有那么一瞬间，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那么希望这世上有灵魂的存在。
我仿佛能够感受到张季然就在我们身边。
我说，喂，你们都觉得我长得像她是不是？
他们看着我，没有说话，但我着实从那一双双泪眼中，看到了笃定的希望。
我说：“我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但是今天，我想做一件温柔的事。我虽然不认识张季然警官，但同为女人，同为一个在自己的岗位上有热爱，在自己的亲情上有羁绊，在自己的爱情上有执着的女人。我相信我一定明白她最后想对你们说的话。她的离开，虽有不舍，但她坦然无悔。她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好好生活，一切向前看。”
那天晚上，我轻轻拥抱了他们每一个人。
那种奇异的温暖，安心，让我差点以为我的身体里真的短暂地住进了张季然。
后来姜晏深先走了，我知道他需要点时间冷静。
平静下来后，我问陆绪和张季川，你们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有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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