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入狱
三月初的广西已经开始转暖,然而地下室里却依然寒冷潮湿。用土砖垒成的墙壁上经常往外渗水,弄得整个房间都湿漉漉。墙上布满了青苔,用手一碰便感觉黏唧唧的,甚是恶心。监狱的地面上,时不时便有蚯蚓、老鼠等小动物爬过。寒风顺着房间顶上的缝隙吹进来,整个地下室便如同冰窖一般。
曹彬被关在这里已经五天了,他身上还是那件从医院里穿出来的单薄的病号服。监狱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破烂的木板床,而且一睡上去就能从木板里压出水来,让人难受得要命。好在曹彬是在战场上呆习惯了的人,在这种环境下依然能够坚持。
这里是柳州的一处监狱,临时分配了几间出来关押昆仑关战役的战犯。也不知道监狱的人是不是故意的,给他分配了这么一间又潮又冷的地下室。审判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曹彬对此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了,那个上校和黄固明显是认识的,黄固也不知道塞了多少好处给他,将黄固的罪嫁祸给了曹彬。
在战场上的时候,曹彬的大脑被打仗的事情占据着,也没有时间想其他的。这两天闲下来了,又没有其他事情做,曹彬想了很多很多事情。而想的最多的,自然是那个一头短发,面容俏丽的女孩。
“马钰,你现在在哪里呢?”
照李存远的话说,马钰已经退学大半年了,一直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在这乱世之中,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该是多么危险啊。可惜曹彬和马钰在一起的时间不长,甚至连她家乡在哪里都不知道。不然也可以托人去她家里打探一下消息。然而曹彬现在身陷囹圄,就算知道马钰在哪里,也没办法去找她了。
判决结果在三月中旬的时候出来了,柳州临时军事法庭以曹彬违抗军令、擅自出兵和威胁上司等罪名判处他五年徒刑,并撤销所有军衔职务。也就是说曹彬要在监狱里呆到抗战结束,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曹彬冲着门外的狱警大吼,让他们拿来纸笔,他要给人写信。不管是邱清泉、廖耀湘或者李存远,只要他们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应该就能找人帮自己洗脱冤屈。可大概是军事法庭的人害怕这点,所以根本不允许曹彬写信。
曹彬绝望地倚在地下室的墙上,任由青苔染脏他的衣服,渗出的水滴打湿他的后背。一直以来,不论是战场上或是其他地方,他都习惯于一个人解决问题,轻易不寻求别人的帮助。可现在他无比期盼有人能把自己从这个昏暗的监狱里救出去,他的熟人里最有可能的自然邱清泉了,这邱清泉现在又在哪呢。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受伤后的第二天,第五军便从昆仑关战场上撤离。当时曹彬已经被送到了柳州医院,邱清泉都没见上曹彬一面,便已经被调离广西了,他现在自然也不清楚曹彬的处境。虽然邱清泉曾说过要请杜聿明把曹彬要来第五军,可如今委员长盛怒之中,杜聿明也不敢提这件事情。
按理说曹彬在昆仑关击毙中村正雄,协助第五军击溃日军第二十一旅团,立了这么多大功,就算不受赏升官,也不该落得个被人陷害入狱的下场。
然而世事难料,桂南会战前期的胜利被后期的失败完全掩盖住了。蒋介石见国军以多打少,伤亡却是日军的好几倍,而且自己当成宝贝的第五军损失惨重,结果最后南宁还是没有收复回来,不禁十分震怒,将桂南会战里的指挥官纷纷给予处分。白崇禧和陈诚降薪留职,以三十八集团军总司令徐庭瑶上将为首的多名将官被撤职查办。第五军在战役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没被处分,但也没什么奖赏。曹彬带的部队虽大部分时候都和第五军在一起,但终归是桂军的队伍,所以蒋委员长算功劳的时候也没把曹彬算进去,自然也不会在意曹彬的境况。
而且柳州临时军事法庭在给曹彬量刑的时候故意耍了滑,若是一个上校副师长被判死刑的话,必然要让委员长过目批准。所以柳州临时军事法庭判了曹彬五年刑期,这样只需要把结果呈交上级军事法庭,也就没人会注意到这件事的蹊跷了。
时光悠悠,曹彬在监狱里继续呆了一个月左右。这天又有一个人被押了进来,关在曹彬对面的房间里。曹彬只觉得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他仔细观察了一会,突然叫道:“寿生兄,是你吗?”对面那人仔细看了一会曹彬,终于认出来了:“曹师长,你怎么也在这里?”
原来那人正是桂军135师405团的上校团长伍宗骏,当初在三岭阻击日军援军后便身负重伤,送到后方治伤去了。没想到曹彬竟然会和他在这里相遇,两个人此时都十分憔悴,所以认了好大一会才认出来对方。
“你怎么也进来了?”
“唉。”伍宗骏叹了一口气:“我伤好了以后便又上了战场,然而因为指挥失误,最后一败涂地。再加上之前在防守南宁的时候逃走,两罪并罚,就被送进来了。”
曹彬沉默无言,这时伍宗骏又问道:“曹师长,我之前养伤的时候听说你立了不少大功,怎么也被关进这里面了。”
曹彬于是将自己被黄固陷害的事情告诉了伍宗骏,伍宗骏听了之后不免十分气愤,大骂道:“谄媚小人横行霸道,忠臣义士反遭陷害,真可谓国将不国啊,也难怪咱们会输给日本人。”
其实伍宗骏和黄固同为桂军同僚,之间还有些交情。只不过他在和曹彬共事的时候深深为曹彬的人格魅力所感染,此时对黄固自然也十分厌恶。
有伍宗骏在狱中作伴,曹彬的生活也不至于太枯燥了。时光荏苒,春去秋来,不知不觉便到了1941年的七月份,曹彬也在监狱里呆了快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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