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分歧
孙立人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和杜聿明双目对视。
“什么叫往国内撤退就是送死?”杜聿明压着嗓子问孙立人,在场诸人都能感觉出他心中的愤怒,不知他是在生蒋介石和史迪威的气,还是在生孙立人的气,抑或是在生自己的气。
孙立人看着杜聿明的模样也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吼道:“日本人的大军在后面紧追不舍,前面的密支那又被占领了,如果我们攻不下来密支那,那就既进不得又退不得,岂不是送死吗?”
他说的不错,通往密支那就只有一条路。如果一时之间破不了敌人的防御,后面追上来的大军再堵住路口,国军就真的是无处可逃了。“最不济,我们还可以北上走野人山回国嘛!”杜聿明拍了拍地图,眼神十分坚定。
野人山是缅甸最北边的一片山域,都是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其中还居住着一些原始部落,所以被称作野人山。野人山海拔三千多米,山大林密,其中豺狼虎豹横行,而且多瘴疠疟疾,战士们要想从这里回国,恐怕十分不易。
在座的诸位将领均觉得杜聿明有些异想天开,但见杜聿明盛怒的模样,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有孙立人还在与杜聿明争辩:“风险太大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往印度撤呢?通往印度的路已经被英国人开辟好了,前面既没有敌军,也没有豺狼虎豹和瘟疫。”
他的声音近乎绝望,好像是在央求杜聿明往印度撤军。
“我堂堂华夏之师,却要逃亡印度,这成什么体统,岂不是让我们中华大国为印度人不耻么?”杜聿明一字一句咬牙说道,不过看着孙立人的眼神,他还是有些心软了,柔声说道:“孙师长,只要你带着三十八师为我军断后,我军就绝对能够突破密支那防线,让大家安稳回国。”
孙立人听杜聿明刚愎自用,顽固不化,牛脾气也上来了,大骂道:“老子TMD不断后!我要带着三十八师去印度,你爱回国就回国吧!”
杜聿明本来想好声好气劝劝孙立人,没想到他这么不识抬举,于是将蒋介石的电报拍在了桌子上,厉声喝道:“回国是委员长的命令!”
“那是委员长给你第五军的命令,我三十八师是第六十六军的,用不着听你管。我不像你第五军的师长,一个个好像木头一样,屁都不放一个。”
第二十二师师长廖耀湘和第九十六师师长余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孙立人这是当着他们的面骂他们,曹彬虽然不是师长,但既然参加这个会议,其实也算是被孙立人给骂了。
“你放肆!”杜聿明拍案而起,孙立人虽然不是第五军的人,但他杜聿明是远征军的副总司令,孙立人也该由他统帅。
“我听史迪威和罗司令的命令,撤往印度。”孙立人转身走出营帐,不再理会杜聿明,然后集合三十八师的士兵往印度方向撤去了。
杜聿明气得青筋毕现,火冒三丈,但是孙立人既然拿史迪威和罗卓英来压他,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叹了一口气,对剩下的第五军将领说道:“去集合士兵,咱们准备北上回国。”
他虽然依然坚持回国,但孙立人既然不愿意断后,那么后面的敌军主力随时都可能赶来,第五军接下来的命运难卜。杜聿明想到这里,蹒跚着往外面走去,原本挺拔的背影似乎有些佝偻。
众人看着杜聿明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纷纷站了起来去做北上的准备。他们基本上都跟了杜聿明好几年,所以对杜聿明言听计从。这时候曹彬轻轻碰了下廖耀湘的衣袖,轻声对他说道:“建楚兄,去劝劝军座吧。”大家都明白撤回国不如撤回印度,这里廖耀湘和杜聿明关系最好,让他去劝说是最合适的。
不过廖耀湘摇了摇头,叹道:“没用的,这其中的道理军座又怎能不明白,但委员长既然发话了,他绝不可能逆委员长的意思。倘若雨庵或者衍功在这里,或许能有半分让他回心转意的希望,你我是不行的。”
可是邱清泉现在在国内,戴安澜还在南边和日军周旋,他们两个自然是没办法空降到这里。接着廖耀湘便离开了,曹彬留在原地思考了几分钟,最后还是觉得不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五军的战士们往死路走,于是他决定自己去劝杜聿明。
如果真的依着杜聿明的想法,第五军要在野人山死整整三万人。这时候无论谁对此都没有预见,但曹彬是知晓历史的,他必须尽全力阻止这一切。
走出营帐,外面的营地十分嘈乱,战士们正来来回回地收拾东西,准备撤离。孙立人早有打算,他的三十八师早就准备好撤退了,所以部队现在已经往西南开去。曹彬向经过的战士们询问军座去哪里了,最终在一处高坡的树下面找到了杜聿明。
杜聿明这时候正一个人呆在树底下,望着东北方的天空,似乎是在寻找属于中国的山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仅仅只吸了两口,便将一整支香烟给吸完了。浓浓的烟雾散在杜聿明的身边,衬托着他的身影更加落寞。
刚才还是和孙立人吵架的时候,还是一副分毫不让的模样,但现在的杜聿明却好像突然老了十岁。他的眼神没有一丝精神,身体轻轻靠在树上,连曹彬走到旁边了都没有发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军座?军座?”曹彬连叫了几声,杜聿明才反应过来。
他见到曹彬,立马整理了下衣衫,将手中的烟头丢掉,笑着说道:“曹兄弟,你过来了。”
杜聿明不想在手下的将领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颓态,他是第五军的精神支柱,所以绝不能倒下。但是在曹彬的眼中,他现在硬挤出来的笑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辉,不像从前那样,可以让大家感受到自信和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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