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起了暴雨。
大风一阵接着一阵,将山间的树木吹得怒号起来,一道道闪电不断地划破黑暗的苍穹。
“轰隆”一声巨响之后,倾盆的雨水就灌注下来。
门窗都关闭着,听见门闩被吹得一震一震的,红素和红叶赶紧起来,联手拖了一张桌子抵住,以免被吹开了。
室内安静下来,李锦元借着雷电的光线扫了一眼,看见两个孩儿睡得比较沉,放心地再次闭上双眼。
天蒙蒙亮,暴雨早已经停了,户外传来了脚步声。
原来,昨夜的风雨实在是太大了,将山路上的枝桠吹断了许多,一路都是泥泞。
和尚们很早就出门了,来来回回的,将小路拾掇了一番,淤堵的泥浆也排开了。
都说一层秋雨一层寒凉,天气终于凉爽起来了。
时辰还早,李锦元再也睡不着了,她没有唤醒两个孩儿,也没有让红素陪着,独自走上了小径,准备帮忙收拾一番。
下了大半夜的暴雨,树林里的湿气很高,四周都是湿润的,呼吸的气息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气,让人的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走了不短的一段小径,发现这里十分干净,地上几乎没有被吹断的枝桠。
李锦元抬头看去,发现这边有巨石遮挡,雨水也沿着山沟往另一边流泻,倒是自成了一番风韵。
越往里面走,就越雾气弥漫,眼前的青枝绿叶都看得有点不真实了。
感觉自己身上轻薄的秋衫都被雾气浸染得有点湿意了,风一吹,李锦元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绣鞋,鞋尖湿濡了一大片,这个时节伤风着凉,还不得在床上躺好几日啊?
想了想,她就不打算继续往里面走了。
刚转过身,就听见一个娇弱的女声传入耳际:“哎哟,你可弄疼妾身了。”
李锦元顿时红了脸,她并不想惊扰这里的鸳鸯,就想着还是找一条捷径,早点离开。
也不知道男子说了一句什么话,却听得女子又说:“慕容大哥,你真坏,总是这样欺负人家。”
在整个京都,姓慕容的人家并不多。
最重要的是,李锦元昨日还在这座香山上,遇到过慕容谦。
她呆滞在原地,轻轻地吞了一口唾沫,内心有个声音驱使着她一定要一探究竟,看看这个所谓的“慕容大哥”,到底是不是她所认识的人。
一阵销魂且尴尬的声音传来,本应该避开,可是,李锦元的脚步拖着她往前走,穿过了层层迷雾。
合欢树下,说话的女子衣冠不整地靠在树干上,身材高大的男子脱去了外袍,仅仅穿着一条白色的里裤。
他们实在是过于投入,根本没有发现离他们不过三十步之遥的人。
李锦元只是看着男子的侧脸,就可以肯定这个男子就是慕容谦。
她咬紧了自己的下唇,转过身离开。
实在是可笑,原本就有一个活泼靓丽的未婚妻,来到了香山寺,又装出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深情地为爹娘点长明灯。下山的时候,看见她走得太快差点摔倒,还一把扶住了她,关切的语句、温暖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演出来的。
而此时此刻,在这个静谧的一般不会被人发觉的树林里,他又披头散发,和另外一个陌生却美艳的女子苟且。
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踉踉跄跄地从那里走出来的,耳朵里嗡嗡地响着,想要笑一笑,一摸脸颊,泪痕都是冰冷的。
李锦元迎着风站了一会儿,等眼泪不再继续流淌了,她才反问自己:为什么要觉得那么伤心呢?早点发现他的真面目,不是更好吗?好在她还没有死心塌地地爱上这个男子,所以,现在收回自己的心意,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这种为了一个人牵肠挂肚,愁肠百结的情愫就是爱了吗?
只是很遗憾,为何她总是遇人不淑呢?
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李锦元已经完全镇定下来。
“大小姐,怎么头发都湿了?林子里还在下雨吗?赶紧拿帕子擦擦吧。”
红素一边说着,一边及时地端来了热水。
李锦元撩起自己的发梢,真的都是湿哒哒的,都好一会儿了,居然都没有发现。
一行人各怀心思,坐在一桌吃斋饭的时候,第一次很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天气也不太好,主持早上说今夜还会有大雨,吃完了,大家回去房间收拾好行李,等仪式完毕之后,我们早点下山。”刘氏开了口。
岳天骄并不喜欢吃斋饭,所以只盛了小半碗,她先吃完,不想和她们坐在一起,就起身,准备去门外吹吹风。
走到门边的时候,她看见地上有一只草蚱蜢,编织得栩栩如生。
在这间屋子里,喜欢玩草蚱蜢的,应当就是李锦元的两个年幼的养女了。
只是,毕竟是庄子里过来的,玩的小玩意儿都是这么低贱不值钱的。
岳天骄扫了一眼吃得正香的月儿,连吃个斋饭都觉得是山珍海味呢。她冷笑一声,一边走路,一边将草蚱蜢踢出门外。
关门的时候,她将草蚱蜢狠狠地踩在脚下,揉进泥泞里。
丫鬟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少夫人,您的绣鞋弄脏了,要不要回房间去换一双?”
得意地昂起脖子,岳天骄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面目的草蚱蜢,冷哼了一声,扭着腰肢走开。
吃完了斋饭,月儿这才想起自己的草蚱蜢,进门的时候,她还拿在手里玩了的,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呢?
看见大人们都走远了,月儿红着脸,轻轻地扯了一下红素的衣襟。
“别难过了,想来就是掉落在附近,我们一起找寻一下。”红素一边安慰,一边牵着月儿沿路寻找。
突然,月儿“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红素回过头,就看见月儿指着某处,她顺着看过去,不知道是该拾起来,还是劝月儿不要了。
因为她知道月儿很宝贝这个草蚱蜢,可是,此刻已经烂得面目全非,不像是被多个路过的人踩过,反而像是被人狠狠地蹂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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