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家众人闻言,吓得两股战战,胆子小的已经哭了出来。
符欢颤抖着去拉宁夫人的衣角,而宁夫人死死地瞪着符成,符成则一脸茫然。
那时他攀着老丈人的名声,挤进一众朝臣声色犬马的宴会里,家里悍妻不允许在外偷吃,他看见郑氏那妩媚动人的面容,顿时色心迭起,十两银子贿赂了看门的小厮,将她一棍子打晕,便带回府中纳了妾。
郑氏本就是父母家缺衣少食卖出去的,无依无靠,谁也不会为她申冤,而这卑贱侍妾的身份又正好合了宁夫人的心意,他们夫妻二人一个纵欲,一个泄愤,日子倒也就这样平静过了下去。
只是意外的,郑氏腹中还怀了个孩子,符成无奈只能忍气吞声,本以为是赔本的买卖,谁知符泠越长大越貌美动人,攀上了将军府,真叫他做了笔好生意。
然而卑劣的手段讨得上天的馈赠,即将要在这一刻彻底清算。
“不是的……您莫要听他胡言。”符成涕泗横流,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从马车底膝行出来,跪在西凉绝面前,挣扎道,“就算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您也不能杀我,我是符泠的父亲啊!”
“不是的!”郑宛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哭求,她语气中夹杂着浓浓恨意,朝西凉绝道,“符泠是我们的女儿!”
闻言,符成眼眶中的火星子已经快冒出来:“不知廉耻,见到旧情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仿佛被掐断了最后一丝生存的可能,他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扬手巴掌便要狠狠地落在郑宛然脸上。
“别忘了,你可是被老子睡了十几年,老子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
话音未落,符成的项上人头便被西凉绝一刀砍下。
他的性命和声音一起被掐灭,高高举过头顶的巴掌也如同蔫败的枯枝,轰然堕落在地。
随着西凉绝动手,周围拓跋军士也同时拉弓搭箭,只是转瞬之间,符家众人的性命随着短促的哀嚎声了结。
鲜血在半空中溅出弧线,倒映在郑宛然微微颤抖的眼眸里。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欣赏的神情中有种摇摇欲坠的狂热。
西凉绝俯下身,将身上大麾轻轻披在她那单薄的肩膀上。
妥帖的暖意覆盖全身,郑宛然晶莹的眼眸怔怔地望着他。
时间过去了太久,西凉绝的发间已生银丝,而她昔日那动人明媚的神采也不复存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早已烙下永久的伤痕。
然而此时此刻,眼泪跨越了分别和岁月的沟壑,他们只是静静地拥抱着彼此。
……
东厂以大将军为胁,屡次恐吓却并未起到效用,最终不敌败落。
不过转瞬几日,皇城便被轻而易举地攻破,萧承祐率精锐突出重围,横扫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被染成鲜红,与朱甍碧瓦交相辉映。
萧承祐杀入金銮殿时,皇帝还被簇拥在妃子白花花的胸脯之中,满殿萦绕着粉腻脂粉和刺鼻的酒气。
皇帝的余光瞥见萧承祐那淌血的锋利剑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将怀中娇弱的美人推搡出去,想给自己挡刀。
然而这样的行径,只是令萧承祐发出轻蔑冷笑。
他逆着光站在大殿中央,浑身浴血,如同战神降临,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辉。
萧承祐没有犹豫,轻轻抬手:“放箭。”
冷箭从四面袭来,转眼间殿内哀嚎声一片,随即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了一切靡靡气息。
“叔父,临死前可还有什么遗言?”他声音沉郁,眸中闪烁着仇恨,“乱葬岗那群野狗,恐怕已等不及要品尝你的滋味了。”
“小祐……”皇帝早将自己灌得酣醉,半晌才反应过来。
揉了揉眼,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面前这满身阴鸷气息的男子,与记忆中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面容对上。
半晌,皇帝的头沉沉低下,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他联合太傅诬陷皇兄谋逆,取而代之坐上天子之位的契机,正是给先皇太后贺寿那日,偶然偷听得立萧承祐为皇太孙的意思。
那时的他不过是一宫女爬床所生下的、无人在意的皇子,可即便如此,那夺嫡的心思却数十年如一日地在他心间徘徊。
皇兄在朝中本就名声显赫,若再有那道旨意,恐怕他此生便再没有机会了。
阴谋诡计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滋长,如无形的藤蔓死死勒住他的心神。
然而那时他到底年轻,动手前那日,鬼使神差又去了一趟东宫。
皇兄和皇嫂一如既往地对他热情接待,似怕他吃不饱,桌上那流水一样的山珍海味看得他垂涎欲滴。
他母亲浅薄无知,早死在后宫争斗中,而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自然也被见风使舵的下人们排挤——
直到十岁那年,皇兄发现了宫中短缺他的吃食用度,素来温厚儒雅的太子赫然暴怒,此后再没人敢怠慢于他。
而自那以后,每次他来东宫,皇兄都会格外照顾于他,而皇嫂更是心疼得忙不迭给他添置衣衫用度。
“我瞧着贤弟今日,脸色怎的这样不好?”本以为坐在角落里便不会被在意,谁知皇兄竟发现了端倪。
他连忙掩饰:“前些日子忙于功课,夜里没睡好,不碍事的。”
“我知道你素来用功,只是别仗着自己年轻,便不将身子当回事。”皇兄没有疑心,又吩咐道,“东宫新到了批西域进贡的百年人参,一会儿你走时正好带上,补补身子。”
他心中愕然,愧意横起,正想开口拒绝,谁知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叔父,你掉了东西。”
廊檐下,是总角之年的萧承祐,而他手中拿的那封书信,赫然是他紧张中无意间掉落的、与太傅串通诬陷皇兄的密信。
刹那间,脑海中空白一片,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
“啊是、是我的。”他的嘴唇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几乎是下意识从萧承祐手中夺回了那封信。
“什么信,竟令你这般紧张?”皇兄显然察觉了他的不对劲。
他颤抖着手将信塞入袖口,支吾着不敢回答,仿佛等待着宣判般绝望地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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