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事司旁边的小瓦房开着窗,程婉得到里边领取补贴粮。
差吏不准小孩进来,华云琛就在门口的大树底下等。
这时,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昂头挺胸,一晃一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一排房舍后面转出来。
为首那少年一条胳膊被棉布吊着脖子,凶狠的双眼,通身的戾气,怕是路过的狗,他都想踹两脚。
高大个跟班弯腰,“冯少爷,我们去哪儿啊?”
冯纪眼神一冷,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最近他太倒霉。
先被个疯女人打一顿再挂树上整整一日,晕过去两三回。
天黑时被人救下摔断了一只手,回到家又被他爹拿鞭子抽,关在家里好几日。
今日爬墙出来,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这大高个撞上来,他再也压制不住。
高大个脸颊充血,也不敢吭声,唯唯诺诺的,腰都弯成了几十度。
华云琛低头,往树后面躲了躲。
这些疯子,他惹不起。
可冯纪像是嗅到味儿的野狗,立即盯上了他,大步朝他走来,其他少年紧跟其后。
“出来!”
瘦弱的华云琛,被高大个从树后面拽到跟前。
冯纪揪住他的衣领,“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华云琛神色平静,“没有。”
“没有你躲什么?”
华云琛没有说话,有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处事不惊的从容。
然而,见他如此淡定,冯纪越是暴戾,半眯着眼,“小爷最烦你们这种虚伪的穷鬼,敢想不敢做、敢做不敢当装清高!”
他把华云琛推到高大个怀里,“弄他。”
高大个捏紧了拳头,往华云琛眼窝砸去。
华云琛脑子后仰,避开了拳头。
“喝,居然敢躲?给你脸了是吧?”冯纪阴恻恻地笑了,抬手往他脸上扇了两巴掌,“让你躲,我让你躲。”
他一脚踹在华云琛心窝,把他和高大个一起踹倒在地,手指着他,嚣张跋扈地道,“给我打!打死算我的!”
华云琛这回不躲了。
他从地上跃起,捏着拳头,与这些如狼似虎扑过来的少年殴打在一起。
然而,这些少年经常打架,又长得人高马大的,人数还多,华云琛几乎无招架之力。
但他不怕疼不怕流血,眼神坚定毫无畏惧,逮住那吊胳膊的冯纪就往死里揍,揍不动就咬,即便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撒手。
“啊,疯子!疯子!”
冯纪又惊又怒,也挥着拳头猛捶他。
听到动静,那小瓦屋里的人全都跑了出来。
“云琛!”程婉一眼就看到蜷缩在中间的华云琛,顿时怒火三丈,冲上去,左右勾拳、脚踹,将这些少年创飞。
华云琛被打得鼻青脸肿,头晕耳鸣,仍死死拽着冯纪,咬着他的手臂不放。
俩差吏挤到冯纪跟前,“冯少爷?”
“打死他,打死这个贱种!”冯纪又痛又恨,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一只手动不了,没受伤的那只手被华云琛死死咬着,又气又憋屈。
贱种就是贱,不怕疼不怕死,就逮他一人咬,特娘的,痛死了!
“还愣着作甚!”冯纪气吼,“快打死这只疯狗啊!”
两名差吏犹豫了下便想动手,已经把所有混混打趴下的程婉一声大喝,“我看谁敢动他!”
冯纪这回听清了她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那疯女人来了?
不会这么巧吧?
他抬眼望去,瞳孔巨震,真、真是她!
程婉也认出了他,是那日带头欺负华云峰,被她打了一顿的混混。
她将手骨掰得叭叭响,“原来是你个小畜生,之前打我家老二,现在打我大儿子,你是光逮着我一家欺负是吧?”
冯纪内心一千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脸色赤橙青蓝紫般变幻,笑得比哭还难看,“仙姑,误会,都是误会啊。而且,受伤害最深的,是我,是我呀。”
他指着咬着他手臂不松口的华云琛,“你看,他还在咬我。”
程婉边朝他走近,边温声说,“云琛,你放开他。”
她的声音有力量加持,能稳定心神。
华云琛恢复了几分理智,松开口,满嘴的血,攥着拳头,身体微微发抖。
他才七岁,这些少年要打死他轻而易举,他也是怕的。
程婉上前抱了抱他,轻拍他的背脊,“没事儿了,有娘在,不怕,不怕啊。”
华云琛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趴在程婉怀里,闭了闭眼。
就当她是娘好了,就靠一会儿……
冯纪人都麻了,程婉已经成为他的恶梦,可谁曾想,他不过随意找个路人撒气,都能犯到她头上!
指定是与她八字相冲!
程婉轻轻推开华云琛,正要说话,冯纪“嗖”地躲到那两名差吏身后,带着哭腔,“仙姑,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你不是喜欢横着走么?怎的突然就怂了?”程婉冲冯纪勾勾手指,“你个小垃圾,你倒是过来啊。”
冯纪哭哭啼啼,疯子,母子俩都是疯子!
旁边的差吏看不过眼,“程氏,先问问你儿子怎么回事吧,说不定是他挑事在先呢。”
“不!他没有挑事!”冯纪冲差吏怒目圆瞪,声音都快气劈叉了。
你特娘的想害死小爷么!
这女人要疯起来,管你是皇帝老子,她照样弄你。
更何况,老爹调查过,这疯女人救了兰家儿媳的命。
而那兰家老夫人的亲弟弟是知县,万一这老夫人替这女人出头,不说他,就是他爹都没好果子吃。
想到家中那带着倒刺的藤条,少年心都在抖。
他哭丧着脸往前一步,双膝一软给跪下了,“仙姑,我错了。”
“不是,冯公子……”俩差吏都无语了,你爹是亭长,你怕个村姑作甚?平时放荡不羁的你,去哪儿了?
冯纪梗着脖子,“小爷的事,你们别插手,也别告诉我爹,不然小爷跟你们没完。”
面对程婉,他又是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仙姑,你别生气,我给你磕头赔罪。”
程婉都给气笑了,“好,如果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原谅你。”
冯纪大喜,“仙姑,请讲。”
“第一,扇自己十记耳光,给我儿子赔礼道歉;第二,对天发誓,你以后不再作恶,否则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冯纪抿了抿唇。
他就是靠作恶才成为一众混混的二当家,若他为了个穷鬼扇自己,还发那样的毒誓,他还怎么面对手底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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