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馆。
院中落满了碎箭,被毒液灼穿的窗户散发烧焦的气息。
看着院中满地狼藉,林喻熟练地撸起袖子,开始处理桌案前被射穿的假人,怒而啐了口。
“王上的病一严重,就有人坐不住了。生怕王上召殿下回去,不远万里痛下杀手,这都第几回了?”
“我那几个兄弟,个个的势力遍布各国,埋下探子。调动区区几个杀手,算的了什么。”萧璃倒是没在意,唇角勾起一抹笑,
“不过,这不是更证明,父王的病拖不了多久了吗?”
“也是。最多三个月,殿下就能回去了!”林喻为他高兴,收拾东西的速度快了起来。
“殿下,你说,这次又是谁的手笔?”
“不知道。”萧璃捡起一根断箭,从头到底抚了遍,“不过我猜,多半是萧慎。”
“四殿下?”林喻诧异,“四殿下不是纵情山水,从来远离斗争吗?”
“你方从南边回来,不知晓这事。”萧璃正色道:“日前七王弟的人来报,赤霄的局势,大哥与三哥、九弟相斗已久,已呈两败俱伤之势。
而父王在早朝上晕倒那日,四哥不再蛰伏,当即入宫,将为父皇侍疾的大哥与三哥拉下水,现如今,已假借‘寻找害父皇真凶’的名号,开始清扫赤霄各部。”
“四殿下如此做派,不怕九殿下忌惮于他,痛下杀手?”林喻咂舌,“九殿下可是狠辣如斯。而且还有……”
还有小王太子与宸妃一党,四殿下不怕先死于这几人之手?
他没敢说全。
萧璃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挑眉,接着道:“四哥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排查‘真凶’,谁敢害他?万一不成,中了他的圈套,自己便折在里面了。”
林喻担心道:“四王子难道要先发制人,剑指王位?”
萧璃不紧不慢道:“无妨,且看四哥能做到何种程度。父王只是初现症状,且有九弟他们制衡,不会让他这么快得手。”
在父王“病重”之前,赤霄皇宫越乱,越好。
越乱,对他越有利。他在北辰多年,势力大不如前。
不伤及百姓的情况下,他乐意看到的是一个四分五裂的赤霄,王兄弟们斗的水火不容最好。
而不是抱团击杀他,自己才有赢的希望。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起。
“萧璃,你在里面吗?”
“在。”萧璃示意林喻将假人烧掉,才将门打开。
眼前浓烟缭绕,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
滕月剧烈的咳嗦了几声,被一张湿帕子捂住了口鼻,抱她往卧室去。
“你这院子,是两军交战过吗?”
方才她一来,看到这惨烈的场景,还以为南平馆走水了。
冲进来仔细一瞧,毒箭遍布,还只不是走水这么简单。
萧璃低低笑着,全然不似她一般紧张,点了点她被熏黑的鼻尖,“差不多。”
“你还笑。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呀?”她很担心他,“是大哥对你发难了吗?”
怪不得他最近都没来长宁府过夜。
萧璃将她放在床榻上,仔细帮她清理脸上的灰,“滕启漳不敢对我做什么。是我的手下在院中演练,失误所致。”
不等她开口,萧璃问:“月儿来找我有何事?”
“噢。”滕月想起正事,“明日跟我去一趟护国寺吧,住持回来了。”
萧璃沉默了半晌,“一定要去?”
“去吧。”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
翌日,护国寺。
爬完三千石阶,滕月累得要趴下,她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萧璃身上,平复呼吸。
“怪不得说,来护国寺的都是诚心之人,不诚心的根本上不来,半路就走了。这简直是一场精神与肉体双重折磨。”
萧璃搂着她,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还执意要来。”
“这不是为了你,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回到赤霄后的事?哪怕能得到住持的一个提醒也好。”
“不好奇。”萧璃瞥着她,淡淡道:“你不是说,我会赢么?怎么又担心至此?”
“我来之后,许多事发生变化了,我不得不警惕。”
萧璃没答话,扶她慢慢挪到内室,向小道士出示玉佩。
这是北辰的千年古刹,也是唯一一座道佛合一的寺庙,其住持方丈作为上一届国师,佛道兼修,自当是北辰最负盛名的大师。
西域多鬼神,巫医,每年都要朝拜雪山灵泉。
萧璃不是不信这些东西,反而是太信了。
所以他尤其怕算到不好的结果。
自从东宫的事发生后,他做什么都会做好做坏的打算。
这件事也不例外。不,应该说,尤其是这件事。
两人在长廊中等了半刻钟,小道士才返回,将他们领了进去。
诵经声渐远,穿过檀香气缭绕的后院,到了一所简单的矮屋前。
“住持,岑大人的贵客到了。”小道士通报完,便退了下去。
随着“吱呀”一声,古朴的木门被推开。
一个头盘银丝,身穿白色道袍的老者出现在眼前。
他寿眉弯弯,白须及胸,垂下的眼皮微微闭合,很是慈祥。周身檀香气萦绕,手持一把如雪拂尘,无丝毫压迫感,却叫人产生敬畏之心。
“住持。”滕月与萧璃俯身行了庙礼。
住持苍老的眼皮抬起,现出一对不符合年纪的漆黑清明的眼睛。
他的目光在落在滕月身上的那刻,眉间一震,随即掩下复杂的情绪,“两位施主,请进。”
为避免麻烦,她特意嘱咐岑墨之,不要对住持透漏他们二人的身份。住持也从未见过三公主,想必他是不知道的。
滕月领着萧璃进门,开门见山道:“住持,此次前来,我是想为我夫君卜算一卦。”
“施主想算什么?”
“我夫君大概一年后要出趟远门,求您算他此行,是否可得偿所愿?”她拿出萧璃的八字,递给大师。
“生辰”为假的事情岑墨之已经提前跟住持说了,只是在萧璃面前做戏。
住持扫了眼纸上“生辰”,抬眼看了眼萧璃,便将纸张放在一旁。
他眸色清澈,面色无异,捋着胡须道:“萧公子,可有自幼佩戴的贴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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