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田地下边，密密麻麻都是蝗虫的尸体。
有的被烧得焦黄黢黑。
散发出一股子焦糊味儿。
然而此刻没人顾得上这些。
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即便是村子里爱碎嘴子的那几个妇人也都尽心搜寻着。
“东子娘！”
“东子娘！”
邓钰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水下，大火浓烟熏得她严重缺氧，好不容易火灭了，她从水中起来，猛地咳了好几下。
她浑身湿漉漉的，整张脸被熏得乌漆嘛黑，从田埂里猛地站起来的时候，直接把在田边认真寻人的李麻子他爹吓了一大跳。
邓钰也被他乍呼得一激灵，“麻子爹，你干啥呢？”
李麻子他爹没认出人，却认出了声音，兴奋大喊：“找到了！在这儿呢！东子娘在这儿呢！”
邓钰还没搞明白为啥找她，一道人影就飞奔而来，紧紧将她拥住，“娘！娘！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祁子南抱着邓钰呜呜大哭。
人一被找到就有人通知了里正，里正着急忙慌远远跑过来，“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东子娘，你可把大伙都吓坏了。”
“总之人没事儿就成。”
“乡亲们，都回自家地里收拾收拾，统计一下有多少损失，晚些时候上报给我。”
邓钰早在几个月前就让祁子西和顾河两小子在荒地边挖沟渠。
沟渠下面埋了竹筒，刚好能把河里的水引流过来。
有了这些沟渠，火也不会蔓延到别家田地，甚至村子里去。
所以邓钰在想到放火驱蝗虫的时候，便觉得这个方法还算可行。
能高效率快速消灭蝗虫，还能除去杂草。
她早就计划好了，酒也提前买了回来。
就连藏身的地方，她也经过了好几次演练，确定自己的脚程足以有时间跑到沟渠蓄水槽下边。
没有闹出人命，蝗虫也被驱赶殆尽。
村民们看着满地狼藉和密密麻麻的蝗虫尸体，心有余悸。
方才那一幕简直让人终身难忘。
庄稼地里一大早还金灿灿的麦穗儿，被啃得七零八落，此刻焉了吧唧地都垂了下来。
有些甚至只剩下光秃秃的麦杆子。
家里养了鸭子的还好些。
没养鸭子的那些户人家，庄稼直接被啃得啥也不剩。
辛辛苦苦耕耘了好几个月，眼看这两日就要收成了。
谁知道这蝗虫说来就来。
事出突然，这会儿缓过劲来，有些妇人直接就坐在田埂边上哭。
家里上上下下还指着这口粮食养活呢。
张家的麦子还剩了好些。
张老三和他婆娘张姜氏两人在自家田地里查看一番，顿时默不作声。
田间的鸭子个个吃得肚皮圆滚滚的，差点儿走不动道儿。
他们知道很多人家连半点儿粮食都不剩，全叫蝗虫给糟蹋了。
好在他们家前阵子二嫂总过来，叮嘱他们一定要多养一些鸭子。
果真有了这些鸭子，虽说蝗虫过后还是有部分损失，好歹是还能剩点儿收成。
这会可不能吱声儿，若是被脸皮子厚的知道他们还有收成，过几日找他们家来借粮可就麻烦了。
尽管邓钰事先做足了准备，但还是被浓烟熏得嗓子脑袋直冒烟。
有些与牛桂花一起找邓钰租借了鸭子的妇人在瞧过自家田地里麦子情况后，纷纷凑过来，想要表示感激，但看到邓钰被熏得满脸漆黑的时候也有些吓到了，“东子娘，你没事儿吧？”
别家的惨样儿她们也都瞧见了。
若不是那群鸭子，或者说没有方才东子娘放的那一把火，她们这点子收成也都要被糟蹋光了。
邓钰摆摆手，“没啥事儿。”
“啥没事儿啊，嗓子都哑了！”牛桂花从人群后头走过来，“祁三儿娘，我家狗蛋今早在山里采了些梨子，回头我给你拿几个，你炖点儿梨汁儿，润润嗓子。”
牛桂花家的田地里，鸭子养得比麦子还多，她方才粗略瞧了瞧，大部分麦子还在，损失不多。
这可都得多亏了祁三儿娘提醒她。
否则没了收成，这几个月一大家子都得喝西北风饿肚子。
祁子南方才差点都哭岔气儿了。
这会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听到狗蛋娘说他狗蛋哥今早果真去山上采果子去了。
他原也是要去的。
此刻却无比庆幸他今早没去采果子，而是与他娘一块儿出来了。
若是他娘出了啥事儿，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邓钰表示只是被烟呛住了嗓子，回去多喝点水就好。
她知道这年头果子只有山上有，一旦成熟很快就会被山里的野猴子或者别的动物抢先吃掉。
人们能摘到新鲜的果子其实并不容易，镇上赶集的时候，有人挑了果子来卖，歪瓜裂枣的都不便宜。
狗蛋攀枝爬树厉害得很，很多树顶上难以够着的果子，他都能给摘下来。
“狗蛋娘，果子还是你们自个儿留着吃吧，蝗虫来袭，影响收成，只怕这几个月都不好过。”
牛桂花让她别客气，家里本就没啥好东西，果子都不让她送，她还能用啥表示感谢。
几个妇人也都附和，“是啊，东子娘，你就别客气了，快回家去洗洗脸罢，晚些时候我们同狗蛋娘一块上你家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邓钰只觉得浑身疲惫，是该好好回家歇一歇。
就在她准备带着老三一块回家的时候，有人远远跑过来 。
“娘！”
“娘！三弟！你们咋样了？”
祁子东和祁子西原本好好在院子里头劈柴，忽然天就暗下来。
仔细瞧了好一阵，才发现那是成群的蝗虫从头顶上经过。
若不是他家有网子罩着，那些蝗虫全都会飞到院子里来，甚至到屋子里去。
他们眼睁睁瞧着蝗虫都往田地的方向飞去。
过了有一会，原本明亮的天空才显露出来。
想到他们娘还有三弟还在外面，便着急忙慌出来寻了。
祁子东看到他娘衣裳都湿了，脸上跟黑炭似的，有些担忧，“出啥事了？娘，有受伤不？”
邓钰摇摇头，除了嗓子有些发干，鼻腔里有点难受，倒是没有其他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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