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钰寻思下了雨，但凡李殷氏是个有脑子的，都会知道找一处地方躲雨，待雨小一些再下山回家。
这会距离天黑还尚早，阳承弼这般焦急，真把他娘当傻子不成。
她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下雨又如何？你娘是泥捏的还是纸糊的，一遇水就化了？”
他娘前阵子病了，好不容易身子才好利索，怎么能淋雨。
阳承弼知道邓钰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但偏偏好几次他娘都栽在她手里，跟撞了邪似的。
他没好气地说：“不论我娘是不是泥捏的，这会雨这么大，我娘在山里多危险......”
“好端端的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再说了，象草就在山脚下，并不会在深山里头，能有啥危险？”
“这我不管，我娘她——”
邓钰目光落在院门外。
不远处有两道狼狈的身影，背着竹篓子，正往这边跑。
她抬了抬下巴，“喏，大孝子，你娘回来了！”
李殷氏头发都被打湿了，胡乱黏在脸上，她一路跑回来，喘着气儿，累得差点捋不过气来。
阳承弼忙上前去帮着把竹篓取下来，“娘，您没事儿吧？”
李殷氏道：“二虎子，你咋在这儿？”
“这个时辰您还未回来，我这不是出来寻你么？”
大风娘也没好到哪儿去，浑身衣裳都湿了，她自个儿把竹篓卸下，“哎呦，李嫂子，看看你儿子多孝顺，真是羡慕死我了，我家大风成天净给我惹麻烦，只怕我一夜未归，他都未必晓得出来寻！”
李殷氏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她四个儿子，每回有人夸她儿子，她眼角就止不住笑意，“也没啥，就是他们自个儿有这份孝心。”
邓钰走上前去，瞥了一眼竹篓。
好家伙。
去了整整一天，还没割半篓子象草。
如今山上野果野菜啥的几乎都被薅光了，这象草没人吃，山脚下大片大片长着，再是动作慢也不至于割这么点儿。
她估摸两人定是去山上躲懒闲聊去了，眼看时辰不早这才想起要割象草，只是没想到忽然下起雨来。
李殷氏看到邓钰的目光，装模作样道：“东子娘，这黄梅天说变就变，没料到忽然下起雨来，今日碾象草怕是也碾不成了。这样吧，明儿我早点来，一早就给你碾象草！”
“娘，您本就是义务劳动，没必要这么惯着她！”又不是给工钱的雇佣关系，凭啥他娘需要这般低声下气。
大风娘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没敢把话当着东子娘的面说出来。
她背后可是有知州大人和县丞大人给撑腰，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
邓钰不耐烦催促道：“行了，人也找到了，别耽误我们一家子吃饭，带着你的宝贝娘回家去吧，看着都碍眼！”
说起吃饭，李殷氏这会的确觉得饥肠辘辘。
中午的时候她就啃了一个干巴巴的饼子，这会早就到了饭点，她饿得肚子都烧得慌。
偏偏祁家的饭菜也不知道咋做的，一阵阵儿香味从堂屋里飘来，把她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她下意识偏头瞄了一眼。
隔得远，看不清楚，但是能看到桌子上摆着八九道菜，菜色丰富，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
她已经接连喝了一个月的稀粥，肚子里一点儿油水都没有，这时候只觉得胃里发酸得难受。
但她不可能留在祁金氏家吃饭，人一点不待见她。
她忍着胃酸，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雨渍，“二虎子，咱回家去吧。”
阳承弼主要目的就是来找他娘，这会他娘也回来了，他也不好再找邓钰麻烦。
啥也没说，带着他娘回家去了。
大风娘就住在李殷氏家隔壁。
三人一道回去。
路上大风娘就开始抱怨了。
“咋说咱好歹给她白干了好几天的活儿，竟是一口粮食都不舍得招待咱们，我说这个祁金氏啊，就是抠抠搜搜，一点儿不会做人。”
一吐槽起来，李殷氏就来劲了，“可不是，到底是读过书的女子，还不如咱不识大字的知礼数，也不知道她爹娘咋教养她的。”
阳承弼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头却也表示赞同。
邓钰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心智不健全很常见。
从前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邓钰这女人多少心理有点儿问题，自私自利。
就拿这些日子他娘和大风娘去她家做免费劳工的事儿来说。
两个年长的婶子，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村子里的长辈，邓钰就这般对她们颐指气使，随意使唤。
也太不懂礼貌了。
“娘，明儿您就别去了，知州大人早就回去了，往后只怕也不会再来，东子娘不能拿你怎么着。”
再说了，大绥哪条律法规定，说了几句得罪人的话，就得上人家里做免费苦力去。
这知州大人也是不讲理的，任凭邓钰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李殷氏怕的倒不是祁金氏。
她是怕事情闹大了，县丞大人写状书让她蹲大狱去。
听说父母蹲大狱，做儿子的就不能升官。
她家大虎三虎还在军营里头呢，可不能给他们惹麻烦。
于是她说道：“娘还没有老到不中用，不就是割象草么，咬咬牙，还能坚持下去。”
话虽如此说，李殷氏却觉得头昏脑胀，腰酸背痛，胳膊像要断了似的。
阳承弼无奈道：“不说了，娘，咱先回去吃饭吧。”
李老爹不会做饭，李四虎就更不会了。
就算两人肚子饿得直叫唤，也得等李殷氏回来捣鼓。
好不容易盼到二虎子带着他娘回来。
却见孩子娘浑身湿漉漉的，精神头也不是很好。
活像被人虐待了似的。
李殷氏用房檐下头晾着的帕子擦了把脸，就要到灶房做饭去。
阳承弼开口道：“娘，您去屋里换身衣裳，我去做饭。”
李殷氏脸色有些惨白，浑身难受，不放心道：“你会做啥，还是我来吧。”
阳承弼把她往屋里头推搡，“简单的饭食我还是会做的，娘，您就甭操心了，快去把衣裳换了，仔细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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