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秋了。
桂花早就熟透，就要到败落的季节了。
邓钰赶着这一趟末班车，抓紧让孩子们去采桂花。
采回来的桂花，她都趁着日头好，晒在屋檐上。
晒成干花易于存储。
花香也能保留持久。
能省好大一笔买香料的钱。
采桂花能换铜板，孩子们的积极性都很强。
小半天的功夫就采了满满一大筐子。
阳承弼在河边下网子捞鱼。
看到一群毛头小子一窝蜂地涌到岸边，围着几棵桂花树叽叽喳喳。
手脚麻利的，直接就咬着篮子，手脚并用往树上爬。
有个孩子太小，不会爬树，他哥哥爬到树上采桂花，让他在树下看着筐子。
他看着看着，却被阳承弼桶子里的鱼吸引。
蹲在边上好奇盯着看。
阳承弼正在收网子，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小孩伸出手来，掌心捏着的是一小撮桂花，稚声稚气地说：“采桂花呢，祁家婶子说只要采了桂花，就可以去她家换铜板。”
果然又是邓钰这个女人在作妖。
不知道又搞些什么古怪的玩意儿。
别人缺钱缺粮，她却净整这些花钱弄不明白的东西。
阳承弼心里头腹诽几句，扛着他的桶子就回家去了。
邓钰刚起床，正在洗漱呢，莫名其妙打了两个喷嚏。
她感慨这天儿是凉了。
晨起是觉得有些冷。
她寻思是不是该为大伙添点儿厚衣服。
但是又想到还需要给帮工们发工钱。
后面鸭绒厂要招人添设备，又是一笔大开销。
有钱也经不起这样花啊。
还是得省着点儿。
就在她琢磨该如何省钱的时候，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孩童的嬉闹声。
接着一群毛头小子就从门外跑了过来。
最大的那个孩子跟祁子南差不多岁数，他背着一筐子桂花，“祁婶子，这是咱们采了一早上的桂花！这一筐子值多少铜板？”
邓钰先前答应，一篮子桂花一个铜板。
那孩子说：“婶子，这里面是九篮子，咱一人采了一篮子，我还多采了小半篮呢。”
邓钰数了数，总共有十个孩子。
那孩子解释说，只有九个孩子爬树了。
“婶子，我弟他没采，他太小了，不会爬树，就在底下替我们看着筐子。”
孩子们很实心眼儿，这一筐子满满的桂花，若是他说有十篮子，邓钰也不会怀疑，但他却如实相告。
邓钰对他们很是赞赏。
她低头看了一眼，最小的那孩子瘦瘦小小的。
看起来大约才六岁。
邓钰看他的时候，他的肚子恰好咕咕叫了几声，他立刻捂住肚子，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邓钰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道：“看筐子也是出了力，这样吧，我给你们十个铜板，一人一枚。”
孩子们高高兴兴收下钱，问道：“婶子，明日还收么？”
“收！有多少收多少！”
村子里大多数男娃都去上小学堂了，课外时间都在村子里瞎玩。
邓钰让他们采桂花，一小篮子桂花就能挣到一个铜板，他们恨不得课都不去听了。
听课哪有挣钱要紧。
但是邓钰告诉他们，若是耽误了学习，她便不再收他们的桂花。
于是孩子们都赶在一大早，小学堂开课之前给采了送过来。
没几日邓钰便攒了满满当当好几筐子的桂花，整个院子都香了。
后院里的鸭毛也拿食醋兑的水浸泡过。
邓钰把桂花捣碎了融在水里，再把鸭毛放进去泡着。
祁燕边帮着倒水，边使劲嗅了嗅，“真香啊，这股子鸭臭味立马就没有了。”
“话说，嫂子啊，这鸭毛真能制成被子么？”
还用的是缎面的布料，若是做毁了咋办。
以往的冬被都是塞棉花做的。
北疆那块儿专种植棉花，市面上流通的棉花数那儿的最好。
但是当季新采的棉花太贵，寻常百姓根本用不起。
商人自然也不会将珍贵的新棉花进到河湾镇这种穷乡僻壤。
倒是有些商人，低价收进陈年的旧棉花，那种成色有些发黄，棉质也有些发硬，但是保暖的作用还是有的，再抬高一些价格，买给这边的老百姓们。
即便是这种棉花，村民们也只能咬咬牙，好几年才能买上一次。
去年冬日邓钰托她三婶制冬衣冬被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棉花。
这种棉花制成的被子虽然也暖和，但是太重了。
盖在身上，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邓钰早就心心念念羽绒被很久了。
鸭毛可比棉花便宜得多。
邓钰告诉祁燕，只管放心，等这个样品被子制作出来她就晓得了。
若是从前邓钰瞎折腾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祁燕是半点儿不会信的。
但这一年下来，祁燕早已对她大大改观。
甚至只要是邓钰说的话，即便她有些不明白，也一定会照做。
洗完了鸭毛，邓钰让祁燕可以开始着手缝制被面了。
缝制被面需要几个时日。
待祁燕把被面缝完，邓钰这边也把鸭毛处理妥当。
把晒干蓬松的鸭绒充填进去就行。
祁燕向来对女红拿手。
邓钰知道是知道，却也没过多关注过。
直到这日看到她裁剪、出针，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总算是明白，祁子娟的刺绣天赋是遗传谁的了。
耗时足足五日。
邓钰专门定制的鸭绒被样品终于制作完成。
起初半信半疑的祁老太太，摸着柔软的被褥，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从前看不上眼的鸭毛，竟是真能制成软和的被子。
邓钰让她别光看着，可以披在身上试试。
院子外头风大。
吹得祁老太太脑袋都疼。
但是披着被子的身子却暖和得不得了。
她高兴地抚摸着被面，“这是好东西，好东西啊！”
田香兰也伸手摸了摸，赞同道：“不仅软和，还有一股桂花香，怕是镇上的夫人小姐们都会喜欢。娘，咱这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先前做烤鸭宰杀鸭子的时候，扒下来那么多鸭毛，一点儿没有浪费，全都初步处理过，攒在后院呢。
若都能制成这样的被子，那还能愁卖不出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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