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师爷，其实——”
“诶，嫂子不必多说，在下都明白。”
梁师爷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明白这种隐于民间的高手，向来不愿被人说出底细，他自当会替祁家嫂子保守这个秘密。
邓钰不知道梁师爷到底明白了什么，只怕是这其中误会深了。
但梁师爷丝毫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知州大人近日公务繁忙，他嘱咐在下定要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祁嫂子您，是以这几日嫂子一行人在城中一切开销，都由在下承担。”
“祁嫂子只管尽兴玩乐便是。”
邓钰自然想要在青州城多玩几日，但是实在身不由己。
这马上就要春耕了。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离了她十天半个月没什么大问题，一两个月的话，只怕都要乱了套了。
“劳烦梁师爷替我向知州大人转达谢意，只不过我们在城中稍作休整，便尽快需要启程回河湾镇了。”
梁师爷有些惊讶：“哦？如此匆忙？”
邓钰叹了一口气：“梁师爷也知道，家中农务繁忙，几千亩田地需要料理呢。”
梁师爷摸着下巴，想起那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穗，就是那一片农田，解救了青州不知多少老百姓的命，“的确是离不了人，祁嫂子辛苦了。”
“有啥辛苦，我得的也不少啊，这一点，梁师爷不是最清楚么？”
该拿的钱，她一分也没少拿。
若不是赶上好时候，她那些稻米也不至于得这么多银子。
细究之下还有些难以启齿，她这是发了国难财罢了。
“救民救难，那些是小嫂子应得的，不必介怀。”
邓钰摇摇头。
救民救难谈不上。
她没什么远大理想，一心只想当一条安稳度日的咸鱼。
说到底她也只是万祥村的一个老农妇，能有什么能耐救民救难，那是赵婵才该干的事儿。
而她的初衷只是为了赚钱，让家人们过上好日子而已。
河湾镇，万祥村。
祁子南趴在院子墙头，一手托着腮，遥遥望着村口的方向。
嘴里喃喃道：“这都近一个月了，娘怎么还不回来？”
张狗蛋垂着腿坐在墙头之上，接话说：“是啊，祁婶子怎么还不回来，这都放榜好几日了。”
距离此次县试已经过去好几日，连榜都放完了。
起初的那股子兴奋劲儿，这两日都已经淡了许多。
祁子南有些没精打采，他从墙头下来，朝狗蛋摆了摆手，“走了，看书去，距离府试也没多少时日了，咱们俩都得用功些才行。”
“我能通过县试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府试可不是靠我用功就能成的。”他几斤几两，自己心里门儿清，狗蛋正欲从墙头上下来，忽而听到一阵马蹄声。
他回头望去，瞧见一辆马车从村道上奔驰而来，“咦？祁三儿，那是不是你娘回来了？”
祁子南闻言立马扒住墙沿往上一跃，一眼便认出那车头赶车的鹤发老太太正是随他娘一块去的贺嬷嬷。
果真是他娘回来了！
他冲屋里头大喊一声：“阿奶！我娘回来啦！”
说着便迈步往外冲。
马车堪堪停在家门口，邓钰从马车上下来，就见一道人影冲至她面前。
“娘！你可算回来了。”
“老三，你今日咋没去学堂？”
“今日学堂休沐。”祁子南觉得嗓子有些发紧，鼻子酸酸的。
自打他出生以来，他娘从未离开如此之久。
“娘，你咋这么迟才回来啊？”他都考完县试，张榜都好几日了。
邓钰忙顾着把金娇送的一些齐州特产从马车上搬下来，没注意到祁子南的神色，只漫不经心道：“娘这不是要先送你姥她们回去么？”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为啥你这一去，近一个月了才回来。”
“对啊，祁婶子，您去了这么久，都没赶上我们参加县试。”
“县试？”邓钰算算日子，这县试果真是已经考过了，她在齐州分身乏术，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怪不得方才觉得老三语气古怪，倒像十分委屈似的。
她看狗蛋满面春风，笑道：“已经放榜了吧？考得如何？”
狗蛋忽然正色起来，假模假式朝邓钰拱手道：“小生不才，只考了个榜尾，不若祁三公子，考出县前十的好成绩！”
他别扭学着文邹邹的书生语气，逗得邓钰直乐呵。
祁子南瞪了他一眼：“滚。”
“祁兄莫要如此粗俗。”
“你再说！”祁子南作势就要去勾狗蛋的脖子。
祁老太太从屋内出来，“三娃子别闹啦，还不快帮你娘把东西抬进去。”
祁子南这才松开手，给他娘搬东西去了。
“来，狗蛋。”邓钰朝狗蛋招招手，递了两大包东西过去，“这是齐州特产的桃酥，你娘爱吃，还有一些别的点心，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狗蛋也不与祁子南闹腾了，乖乖接过东西，“谢谢婶子。”
搬好东西，贺嬷嬷拉着马儿去了后院。
邓钰忙着整理收拾，祁子南跟在她屁股后边，“娘，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村子里还真发生了不少事儿呢！”
“什么事儿啊？”
“陈大驴他爹娘和离了！”
陈松山与人苟且，还怀了私生子，那卢氏本就是个有脾气的。
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若不是封建思想荼毒，卢氏也不至于忍到那狐狸精都大着肚子在家让她伺候着，才作出这个决定。
实在是忍无可忍罢了。
这个结果邓钰早能料到。
“娘，您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大驴近日连学堂也不来了，成日在家里头哭呢。”
邓钰说：“大驴爹干出这种事儿，别说大驴娘了，就是整个村子都为之不耻，和离了也是好事儿。”
“小姑也是这么说的，和离之后大驴娘就回了娘家，只怕往后都不会再回咱万祥村了。”
这个年代，和离的女子占极少数，即便是回了娘家，也不会受待见。
大可能会被家中兄弟以微薄的礼金二嫁给村里的单身汉。
日子并不会好过。
邓钰想起卢氏来找她卖田地那日，那时她干脆果决，想必是早就考虑到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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