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绥八四年,旧历三月初八。
黄道吉日,宜嫁娶。
昨日乔迁,今日便赶上大喜的日子。
隔壁张灯结彩,鼓乐齐鸣。
大红的绸子铺满了房梁。
邓钰嗑着瓜子斜斜倚在门框上。
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啊。
本是想看看热闹。
却没想到看到这两个人。
李殷氏和阳承弼笑着站在门口迎客,时辰尚早,迎亲的队伍还未归来,宾客陆陆续续来得多了,府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娘!娘!”祁子南匆匆忙忙跑出来,“娘你猜方才我在后院看着谁了?”
“是咱们村的王大风,他爬在隔壁院子的树上掏鸟蛋子,被我嚎了一嗓子,差点儿摔个狗吃屎!哈哈哈!”
祁子南笑了一会,忽然注意到远远来了一队迎亲队伍。
“咦,娘,那马上的新郎官儿我咋瞧着那么眼熟呢?”
邓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认出了来人。
李四虎身穿华贵喜服,端坐骏马之上。
不得不说这小子人模人样,容貌当是万祥村数一数二的,乍一看的确是十分俊俏。
虽说与纪诩生那神仙般出尘的人物自然没得比。
但李四虎捕获姑娘芳心不单是靠这俊俏的容貌,更依靠的是那张花言巧语的嘴。
但凡他想讨人欢心,那嘴啊,就跟抹了蜜似的,净说好话了。
邓钰曾听过他对苏妙表达心意时说的那些话,什么海誓山盟都有,足以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
程宝珠自小被家人宠着长大,不谙世事,倒是不巧碰上李四虎这个花言巧语的主儿,偏生程宝珠最吃这一套,被李四虎拿捏得死死的。
迎亲队伍走得很慢,一步三奏乐。
祁子南还未看清那新郎官到底是谁,便见他阿奶急匆匆从屋里出来,“东子娘,咱是不是该出发了,眼看这吉时就快要到了。”
“那喜帖上的地儿写的是哪儿呢,远不远?”别人办喜事儿,宾客去迟了可不好。
“不远。”邓钰漫不经心朝隔壁努了努嘴,“喏,就在那儿呢。”
祁老太太和祁子南同时扭过头去。
看到李殷氏就站在不远处,穿着喜庆的朱红色襦衫,看得出是仔细打扮过了,还抹了胭脂,整个人显得精神十足,半点儿也瞧不出前阵子的病态。
祁老太太十分欣喜,“原来咱隔壁这家就是李大妹子她家呀,这不巧了么!”她一早就准备好了,还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结果临出门前儿媳妇却告诉她别急,晚些再去。
这耽搁来耽搁去,就到了这时辰,她还生怕去迟了失了礼节。
“三娃子,东子娘,咱这就过去吧,这新娘子眼看就要门前了。”
祁子南点点头:“我还纳闷呢,王大风咋会在咱家隔壁,原来今儿就是李家四虎叔成亲的日子。”
看热闹他是愿意去的,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咕哝:“真是倒霉,跟他们家做邻居。”
邓钰把贺礼一把塞在他手里,“行了,别絮絮叨叨,过去吧。”
三人行至李府门前。
李殷氏看到邓钰,神色微微变了变。
祁老太太没注意这些,笑着上前:“恭喜恭喜啊......”她说了许多贺喜的话,李殷氏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应得十分敷衍。
祁子南把贺礼递过去,却直勾勾盯着李殷氏的脸看,问道:“咋我们来了李大娘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李殷氏僵硬着嘴角,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有不高兴,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快请进!”
谁来她都高兴,只是看到祁金氏,她心里头就发慌,总觉得这祁金氏要搞事儿似的。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不知道谁高呼一声:
“新娘子来啦!”
宾客瞬间涌在两侧,抢着想要一睹程家小姐的芳容。
但实际上程宝珠从八抬大轿上下来。
盖着厚厚的红盖头,半点儿容颜也没叫人瞧见。
不过那盈盈曼妙的身段,已经令不少人唏嘘不已。
听说程家小姐风姿绰约,果真不同凡响。
而程宝珠下来之后,后边跟着的十几辆马车陆陆续续也有人下来。
随着那些人一个个箱子抬出来。
宾客们纷纷瞪大了双眼:“天呐!这是程家小姐的嫁妆?”
有些地方女方嫁妆是提前一天送至男方府上。
而青州大多女子都是远嫁,嫁妆往往会跟随新娘子的嫁辇一同而来。
河湾镇大多百姓成亲都是十六抬嫁妆,那还是家境不错的人家了。
而较富裕的家庭,往往能有三十六抬、四十八抬嫁妆。
嫁妆越丰厚,代表娘家对闺女越重视。
而程宝珠的嫁妆一箱接一箱被抬进府内,络绎不绝。
宾客们眼花缭乱,起初数了一段,后来直接是数不清了。
“这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有人惊呼出声。
“程家果真是大户人家啊,真真有排面!前阵儿我看那官家小姐成亲足足有一百零八抬嫁妆,原以为是顶了天了,不想程家这位小姐,甚至还多出二十抬!”
“李家这是发达了啊,听说连这宅子也是嫁妆之一,程家老爷特意买下送给闺女当嫁妆的。”
“程家真阔气!这儿的宅子可不便宜!”
“李家小子撞大运了!娶了这么个有钱媳妇儿回来!”
“就是说啊......”
锣鼓喧天,经过一道道繁杂的过门礼节之后,两人正式举行拜堂仪式。
而李殷氏坐在高堂之上,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眼神有意无意落在邓钰身上,跟防贼似的。
邓钰觉得好笑,这李殷氏当真这么怵她。
这么重要的时刻,心思却全在她身上了。
就连程宝珠给她敬茶,她都愣了半晌,还是李老爹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
将新人送入洞房之后,这宴席才正式开始。
菜色还算丰富,大多都是河鲜。
想必是李氏酒楼的菜品。
邓钰正准备动筷,忽然一个人一屁股坐在她身侧。
“你到底同我娘说了什么,她今儿一见你脸色就不对劲。”阳承弼咬着牙,轻声说道。
邓钰一脸无辜:“我没说什么呀,就告诉她喜帖收到了,到时候准备一份大贺礼前来贺喜。”
“你娘自个儿大惊小怪,你咋什么都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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