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桂花想让狗剩在年底之前成亲。
如今俩孩子看对眼，麻子娘和牛桂花素来交好，这回攀上亲家关系，更是亲上加亲了。
只要麻子娘回去跟她哥嫂把细节谈妥，这亲事便能提上日程。
人逢喜事精神爽。
牛桂花今年家里出了两件大喜事儿。
一是大儿子要成亲了。
二是小儿子通过了府试。
这可把村子里不少人羡慕坏了。
特别是狗蛋考过府试之后。
狗蛋年纪还轻，保不齐将来真考一个秀才回来。
再有就是牛桂花一直在替邓钰看管田地里头的事情。
谁都知道祁家发达了，而祁金氏与村里人素来不亲近，狗蛋娘算是为数不多能与她说得上话的，能够帮着看管，说明祁金氏对狗蛋娘很是信任，工钱指定不会少。
于是平日里关系淡的，也都上赶着来巴结牛桂花。
没事的时候，总要来与她闲聊几句，套近乎。
为此牛桂花没少跟邓钰抱怨。
“别以为我不晓得，这几个长舌妇先前吃饱了撑的，就喜欢造谣生事，黑的说成白的，背地里有些话说得难听得要命，有时候我都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如今上赶着来套近乎，我才不吃那一套！”
牛桂花每日的工作就是在田地里监督长工们干活，下田干活的也不都是男人，有些体型高大壮硕些的妇人也能下地。
由于水田面积大，不仅有本村的人，还有些牛桂花帮忙从附近村子里请来的村民。
牛桂花不负所托，一直都将这些人管理得很好。
时间长了，大伙一直按部就班干活，牛桂花反倒闲了些。
邓钰来的时候，牛桂花都会蹲在边上跟她絮絮叨叨。
从前住在村子里的时候，牛桂花时不时都会来找邓钰唠嗑。
后来邓钰搬到镇上去住，牛桂花憋着一肚子的话。
“祁三儿娘，你可记得大驴爹勾搭上的那个逃难来的女人？”
邓钰停下笔，抬了抬眼皮，“记得啊，不就是怀了大驴爹的种，把大驴娘气走的那个么。”
“前阵子两口子夜里掐架，孩子没了！”
陈大驴他爹娘和离之后，那插足的女人直接摆出了女主人的姿态，光明正大在陈家养胎，和陈松山成双入对，俨然一副寻常夫妻的模样。
陈松山的德行，村里谁不晓得，他生性懒惰，干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从前那是有卢氏操持着，否则一大家子早就喝西北风了。
而家里那几亩田地，在卢氏还没走的时候就已经卖给邓钰了。
得到的那些个银子，陈松山不会管账，一直都是卢氏在管，陈松山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早就花得差不多了。
家里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和她娘都不个省事儿的，仗着怀着陈松山的骨肉，成天不是要吃鱼就是要吃肉，半点儿不想委屈自己。
起初陈松山还依着她们，甚至把家里的羊都卖了。
后来实在负担不起，两人就开始吵架。
越吵越凶，最后动起了手。
那天夜里吵得起劲，半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争吵声、哭喊声，后边还夹杂着求救声，有人听着觉得不妙，琢磨着要不要去瞧一眼，但是被家人给劝下了。
总归是别人的家务事儿，不好插手。
再加上陈家如今里头人物关系复杂，那怀孕的女人和陈松山名不正言不顺的，犯不着去淌这混水。
于是打骂声持续到后半夜。
只听陈大驴疯了似的从家里跑出来，边跑边喊：“死人啦！死人啦！”
这下整个村子里都被他给搅醒了。
里正凌乱披着外衣，急匆匆就往陈家去。
进门的时候可把他吓坏了，那女人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能断气。
他朝门外喊道：“都别看热闹了，把老李和稳婆找来，哎呦，这事儿闹的！”
李郎中一把年纪，夜里被人拉过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勉强打起精神，上去给把了脉，旋即摇了摇头：“没救了没救了，流了这么多的血，孩子不拿出来，大人止不住血，很快就不行了。”
那女人的娘就在一旁，浑身也都是血迹，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她女儿的。
她跪倒在李郎中脚下，哭喊道：“李郎中，求求你！救救我闺女，她还年轻，她不能死啊！”
李郎中没说话，只是不断摇头。
村民们都知道，李郎中但凡露出这个表情，就代表人是真的救不好了。
女人的娘老泪纵横，扯着李郎中的裤腿：“不是说把血止住就有救么，你给她止血！孩子拿出来，我们不要了，不要孩子，求求你救救我闺女！”
李郎中想说他虽然会看点儿病，但是拿孩子他可不会。
恰好这时候张稳婆来了。
救治孕妇她比李郎中有经验。
当即上前看了一眼，拧着眉就说：“可以试试，不过不能保证成不成。”
“没事儿！没事儿！您尽力就行，活菩萨，你可一定要救救我闺女！”
“......”
牛桂花忆起当夜的场景，啧了一声：“当时可真够混乱的， 那女人也真是命大，都那样儿了还能活下来。”
“孩子拿出来的时候我也看见了，血淋淋的，都已经成型儿了，听说是张稳婆硬生生给拽出来的，嘶——”牛桂花搓了搓手臂：“也不知道得有多疼！”
邓钰觉着吓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呢，她经历这一遭，跟大驴爹还能过得下去？”
“好家伙，我也琢磨不透呢，这女人还在陈家住着，逼着大驴爹把棺材本儿都拿出来了，这事儿他有错，他心里也过意不去，一门心思讨好那对母女，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邪，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最可气的是他竟还打着大驴的主意，听说是想把大驴给卖了。”
邓钰心里咯噔一下。
大驴也有十多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儿不可能是卖给别家当儿子，唯有可能的就是——
她问：“卖给谁啊？”
牛桂花捂着嘴凑过来，悄声说：“好像是镇上的王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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