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大亦是摇头道：“难怪我这两年撑船，总觉得没以前那么好走了，原来是底下的水变太浅了。”
河水清淤的最初目的就是为雨季防洪——只有河道被清理干净了，才能容纳更多的雨季雨水，不会在暴雨后涨水淹没沿岸民居与庄稼。
庄户人家最在乎的就是庄稼了。
原本不少只打算占河泥便宜的庄户人家，一看见这幅状况也忍不住倒吸口冷气，干活时就更卖力了三分。
待淤泥稍微干了一些，能够勉强下脚的时候，就有年轻力壮的汉子跳了下去，将混合着鱼虾的淤泥一筐一筐地往岸上运了。
这些河泥也不是随意堆放的，须得一个村一个村地分开放，各家都得在自己挖出的河泥上做好记号。
——这一是避免有人心思贼坏地顺走河泥，而是怕有人浑水摸鱼地在底下偷懒。
等到一天清淤结束后，各村再将挖出来的河泥按人头分。
虽然说是按人头分，但最后执行的时候仍是自家人领到自家男人挖出的河泥。
当天宁叔济挖了三大筐河泥。
老宁康氏又派人送了三大筐河泥。
晚上宁程氏与宁老太太等一众宁家人连夜将这六大筐河泥挑了回来，运在了自家的田地里。
头一次见这阵仗，蜜宝全程都在蹦蹦跳跳地看热闹。
等要往地里泼河泥时，她好奇地用小手去摸了筐里河泥，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嘟起了嘴巴道：“河泥好细，像沙子。”
宁程氏笑着道：“蜜宝别看这河泥生得细，却是比堆肥更好的肥料呢。有了这些肥沃的河泥，咱们家田里至少能长去年三倍的庄稼呢。”
蜜宝是知晓堆肥是什么的，当即皱起了小鼻子：“堆肥好臭的。”不过听说‘能长去年三倍庄稼’，她又惊讶睁大了眼睛：“这么厉害吗？”
“当然有这么厉害了！”河泥实在很宝贵，连宁老秀才都下了田，帮忙干着活笑道：“‘谁谓一石泥数斗，直是万顷黄金钱’呢。有了这些河泥，咱们明年秋收就不必愁了。”
蜜宝于是大声宣布道：“那现在我喜欢这些河泥了。”
随着大筐大筐河泥被倒在了田里，一些鱼虾蚌壳也哗啦啦地倒了出来，在地上用力地蹦跶着。
宁程氏笑眯眯地吩咐道：“蜜宝快把这些鱼虾收起来，待会儿给你加餐吃。”
一听说有好吃的，蜜宝嘴角就吸溜起了口水，忙拖着一个大篮子，将那些活着河泥的鱼虾螃蟹蚌壳捡了出来。
还别说把水都抽干后，河泥里的鱼虾螃蟹鳝鱼等是真不少，蜜宝和宁四头一起不一会儿就捡了一小篮子。
期间蜜宝还捡了几个河蚌。
看见两三个蚌壳生得有成人两个巴掌大，蜜宝还好奇随手掰开了一个，还发现里头长着一些晶莹剔透的圆珠子。
“娘，河蚌里有漂亮的石头。”
听见蜜宝的声音，宁程氏凑过头来看，露出惊讶之色道：“咱们蜜宝的运气可真好。这不是石头，是河蚌里生出的珍珠呢。这些个珍珠的真不小，放在镇上少说也能卖半两银子一个了。”
宁老秀才闻言也凑了过来，随口搭了一句腔道：“这珍珠都有一个大拇指指头大了，颜色又晶亮形状又圆润，半两银子一颗哪儿买得到。等改天拿到汴京城的大银楼去卖，少说也能卖一两银子一个。”
深知宁老秀才见得世面多，宁程氏愈发吃了一惊：“这河蚌里约莫七个珍珠。这就是七两银子了。”
听见是七两银子，蜜宝登时就高兴了，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河蚌。”
接下来借着皎白的月色，蜜宝又找到了十二个河蚌。
只不过九个小河蚌里都只有蚌肉，并无珍贵的珍珠，被宁程氏果断宣布成为了未来的晚餐。
只有三个大河蚌里头有着珍珠，一共二十九颗，个头与颜色却都不及蜜宝头一个找到的品质好，被宁程氏细心收起来了。
见多识广的宁老秀才再次给出了断定：“这几个珠子品质虽然不是特别好，也能卖上七八两银子了。”
总共加起来就是十五六两银子了。
饶是早知道蜜宝运气好，宁程氏仍是忍不住惊异地感慨道：“咱们蜜宝可真像老天爷的亲闺女呢。”
除非是人工刻意养殖过的，寻常河蚌是极少长珍珠的。
这二十来年里头，村口这条河也不是头一次清淤了，却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在河里找到珍珠的。
等蜜宝和四头将一整面田河泥翻完，找出了大半筐的鱼虾蟹河蚌黄鳝泥鳅等河鲜后，宁程氏等人的活计也做完了。
利落拎起那大半筐河鲜，宁程氏挽着裤脚，扛着锄头笑眯眯地道：“今天咱们晚上加餐，你们都想吃什么？”
蜜宝率先举手道：“螃蟹。”
四头也蹦蹦跳跳地道：“我、我要吃鳝鱼！”
“好嘞。”宁程氏赤着脚走在田里，纤细身影投在铺满了河沟里，带着母亲般的温柔与慈爱，“今天就给咱们家两个小馋猫做螃蟹和鳝鱼！”
当晚宁程氏回家果然做了螃蟹与鳝鱼。
因为天气越来越凉了，为避免吃螃蟹性寒伤脾胃，宁程氏只简单做了一小锅花雕蒸螃蟹，给蜜宝暂时解解馋。
她重点做了爆炒黄鳝。
在井边打了一大桶水，她先利落地杀了一筐黄鳝，去掉了鳝骨与头尾，再将鳝鱼血迹与白膜洗干净，剁成一条一条的鳝鱼段。
紧接着她再动作利索地准备了洋葱藤椒蒜末姜末等作料，和洗干净的蒜苗作为配料，再让早秋将大灶的火烧得旺旺的，将大锅烧热了加入热油。
她再用了葱姜蒜等作料香锅，再依次放入洋葱、藤椒和蒜薹，最后将鳝鱼段放入油锅中爆炒。
最后她用了花雕与白醋去腥，又加入盐酱油调味。
鳝鱼被爆炒至表面变色后，散发出香味后，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爆炒鳝鱼就做好了，放在白生生盘子里格外诱人。
因为是热油锅爆炒的菜，厨房里不断传出噼里啪啦声响，传出鳝鱼勾人的肉香味，惹得在外等候的人都鼻子直动。
别说是蜜宝和四头俩小朋友了，连宁张氏和宁五姑娘都馋得要流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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