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落在了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顾堇川眼里,他的眼神中闪过几分心疼。
随即,他不自觉地放下了随意搭在膝盖上的二郎腿,起身走向病床边,一边坐下来一边自然地褪去外套,从苏秦微微颤抖的手中接过勺子,动作流畅而温暖。
“瞧你这副样子,小脑不够用似的,当年是怎么成为众人仰慕的学霸的?”
顾堇川嘴上虽然带着几分嫌弃的调侃,但眉宇间却流露出掩藏不住的关怀与宠溺。
苏秦闻言,神情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嘴角微微上扬,向顾堇川抛去一个大大的白眼,眼神中既有戏谑也有感激。
她心中暗暗琢磨,今天的顾堇川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竟会流露出如此不同寻常的温柔?
见她怔愣着没有反应,顾堇川略带急躁地轻轻用勺子轻触她的唇瓣,提醒道:“还想不想吃了?”
苏秦表面上保持着镇定,一口一口吃下顾堇川喂给她的粥,然而眼眶却在不经意间泛起了泪光。
对于那些从未真正体验过被爱的人来说,外界的冷言冷语、甚至是伤害,都能咬牙承受。
但最令人猝不及防、最让人心动又心慌的,莫过于某一天,有个人毫无预兆地向你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呵护。
事实上,顾堇川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笨拙而生硬,缺乏那种细腻的温柔,但苏秦心里明白,这已经是他竭尽全力所能展现的最柔软的一面了。
望着苏秦那因病痛而略显憔悴的小脸,眼中还噙着未曾落下的泪光,顾堇川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地抽痛。
记忆中,苏秦在他面前虚弱地倒下前,那坚持离婚的决绝眼神,此刻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在他的心头,让他胸臆间憋着一口气,难以顺畅呼吸。
“苏秦,答应我,以后别再轻易说出‘离婚’二字好吗?看看你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要怎么独自面对这世界的风雨?”
顾堇川的话语里,藏着焦虑与疼惜。
一旁,刚送来的热腾腾的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可苏秦却没有半点食欲,她微微向后缩了缩身子,眼底闪过一抹倔强。
“顾堇川,我不稀罕你的怜悯。”
她的声音细微,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哽咽。
苏秦最为惧怕的,莫过于成为顾堇川同情的对象。
因为这种同情,永远无法转化成她内心渴望的那份深情。
它就像是她在街头偶遇流浪猫咪时所给予的怜恤,时而因心情好给予食物,甚至会因为嫌弃脏乱而刻意保持距离;而当心情低落,也许就视而不见了。
“乖,吃一口。”顾堇川固执地再次将勺子凑近苏秦的唇边,声音里带有几分不容拒绝的温柔。
“你应该清楚,苏秦,如果我真的可以做到对你的一切无动于衷,早在多年前,就不会在那个雨夜将你从绝望的边缘拉回来。”
他的语调异常平静,较之往常多了一份不易觉察的耐心和平和。
顾堇川深知苏秦骨子里的那份骄傲和自尊,所以他不愿用太过直白的语言去刺痛她。
在他的心里,十分明白,若非自己的这份“怜悯”,苏秦或许早已成为苏父交易的牺牲品,如今她却在这里对他言说,不需要他的怜悯。
这让他感到既心疼又无奈,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缓缓蔓延开来。
顾堇川的心中如明镜一般,映照出苏秦这些年曲折生活背后的无奈与辛酸。
他深知,苏秦的生活之所以如此纠结拧巴,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那些苦衷。
但命运似乎对他开了个玩笑,让他顾堇川拥有了给予他人温暖的能力,却失去了爱的资格。
自从叶雨馨为了追求物质生活的充裕,决绝地背离了他,那份曾经轻易就能给予的深情,便如同枯萎的花朵,再难绽放。
爱情,在那一刻变得廉价而脆弱,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碎。
叶雨馨的选择如同锋利的刀刃,割裂了他们之间的情感纽带,证明了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爱有时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为了个人的前程和金钱的诱惑,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曾经的海誓山盟。
在顾堇川眼中,这份爱的廉价和易碎,在苏秦这里得到了重演——如果苏秦真正在乎他。
又怎么能够忍受自己的父亲,将她作为交易的筹码,用以换取从顾堇川那里得到的利益?这样的事实,无异于在他心上再添一刀。
回忆起过往,顾堇川记得,那时如果苏秦仅仅表示出几分丝拒绝的意愿,他定会不顾一切地守护在她的身旁。
虽然最终结果或许依旧无法改变,但在顾堇川的心中,那份选择的自由与尊严,却是无法被任何事物替代的珍贵。
对于苏秦和叶雨馨,顾堇川的态度有着微妙的不同。
叶雨馨是自主选择了离开,主动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而苏秦,则是在家庭的压力下被动接受了这一切。
这种差异让顾堇川能够对苏秦保持一份宽容,却再也无法重新接纳已经自愿走出他世界的叶雨馨。
当顾堇川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苏秦,那份冷漠让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苏秦感受到对方情感的抽离,终究还是侧过了头,那原本准备送入口中的饭菜也因此停在了半空。
她喉咙里发出细微而苦涩的声音,仿佛是对命运的低语:“如果早知今日会走到这一步,我倒宁愿你当初没有出手救我。”
这句话如同一根针,刺痛了顾堇川的心房。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勺子,几乎是带着怒气将其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随后,他猛然起身,面色冰冷如霜,语气中满是不容反驳的决绝:“苏秦,别不识好歹。”语毕,他便迈着那双修长的腿,没有丝毫犹豫地大步走出了病房,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而苏秦,呆呆地望着眼前被遗弃的饭盒,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空洞与失落。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小房间里,品味着人生最苦涩的滋味。
她的心里仿佛缠绕着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对于自己与顾堇川之间这突如其来的疏离与冷漠,她实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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