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心中明白,应当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但人性中的贪念就像那无底深渊,永远渴望着更多、更深的慰藉。
在静谧的房间里,苏秦独自坐了许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漫长的等待,直到最后一线希望的光亮也渐渐熄灭,她终于接受了顾堇川今晚不会回来的事实。
她轻轻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从手臂上拔掉了针头,那一瞬间,细微的疼痛似乎在提醒她,一切并不只是梦境。
没有惊扰任何旁人,苏秦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归那个被夜色笼罩的家。
家里的阿姨,似乎是洞察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阴郁,迅速而细心地整理好每一个角落,摆好了晚餐,然后默不作声地退出了这寂静的空间,留给苏秦一方独处的天地。
屋内再次归于宁静,只留下苏秦孤单的身影,与那些无声的家具相互陪伴。
这场景,对她而言,早已是司空见惯,但怀孕期间的激素波动,让这份孤独感异常沉重,如同冬日里的一缕寒风,穿透了衣物,直抵心间。
苏秦试着深呼吸,用内心的温暖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
夜已深沉,时钟的指针悄然划过了十一点的标记,正当苏秦以为这一天就要这样平静地结束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季辰轩的名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电话那端,传来他焦急的声音,告知顾堇川突发酒精过敏的消息。
纵然心有千千结,但在生死攸关的面前,苏秦没有半点迟疑,她冷静地下达指令,先是吩咐季辰轩立即将顾堇川送往医院,随后联系陈墨,安排司机接她同往。
在这个夜晚,她没有时间去想太多,只是行动。
仅仅十分钟,苏秦便站在了自家地下室的车门前,上车之际,她略微怔愣,发现今晚的司机不是平日里熟悉的面孔,然而当前的紧迫局势让她无暇细究。
车门合上的那一刻,她的心也随之紧闭,只向着一个方向——医院。
当车子停稳在医院急诊室外,季辰轩的身影已经在那里焦急地徘徊。
苏秦下车,急促的脚步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她快步走向季辰轩,声音里带着颤音:“季辰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话语间,她的眼神穿透夜色,紧盯着他的脸,期待着一个能让心安的答案。
苏秦的脚步刚一落地,便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寻找季辰轩的征程,心中那份急切如同烈火烹油,驱使着他快步向前。
他穿过嘈杂的人群,目光如炬,锁定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随即开口,声音中夹杂着几分忧虑:“季辰轩,情况怎么样了?”
季辰辰轩闻声,仿佛从梦中惊醒,慌忙间手中的烟头被风吹散了最后一缕烟雾,随手一弹,那微弱的火星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轨迹,随后湮灭于无形。
他三步并作两步,脸上挂着几分紧张却故作镇定的笑容,迎向苏秦,“刚刚给他输了液,看上去应该没太大问题。”
苏秦的眉宇间锁着浓重的忧色,话语间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与无奈:“他怎么又这样,饮酒无度?”
尽管心急如焚,苏秦依然保持着那份冷静与理智,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要害,不浪费一分一秒。
季辰轩与她并肩而行,余光瞥见她还算平静的面容,心底暗自思量该如何措辞,最终还是决定坦白从宽,“苏小姐,我说出来你可别动气。”
平日里爽朗不羁的季辰轩,此刻竟也难得地吞吞吐吐,脸上的表情僵硬而尴尬。
苏秦捕捉到这一微妙变化,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的手指悄然收紧,指甲几乎嵌入手掌,强忍住心中的波澜,语气坚定地说:“直说吧,这事跟叶雨馨有关,对吗?”
季辰轩闻言,小心翼翼地点头确认,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易碎品,轻轻扯了扯苏秦的外套衣袖,试图解释:“苏小姐,你得理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眼见苏秦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季辰轩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语速加快,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紧张:“其实是这样的,顾堇川之前确实跟我提过,你说不让他人喝酒。但今晚宴会上,那些同学一个劲儿地劝叶雨馨饮酒,场面有点失控。顾堇川看不下去了,为了保护叶雨馨,只好代她饮尽了所有的酒。”
闻言,苏秦不禁苦笑。
她心里清楚,当世界没有叶雨馨的存在时,她的言语在顾堇川那里还尚存几分分量。
然而,一旦叶雨馨出现,她的话语就如同春风过耳,轻柔且易逝,留不下丝毫痕迹。这份无力感,让苏秦的内心五味杂陈。
顾堇川,那个平日里将生命视若珍宝的人,竟然为了叶雨馨豪饮至须就医的程度,这份深情厚意,委实令人动容。
“叶雨馨怀孕了。”
苏秦的声音轻若游丝,她抬头,目光穿透了空气中的微尘,直抵对方眼底,语气中夹杂着落寞。
“顾堇川,他同意了,让叶雨馨保留这个孩子。”
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锋利的刃,悄无声息地在苏秦心间刻下痕迹,痛楚难当。
她深知季辰轩与顾堇川之间的情谊深厚,几乎形影不离,然而即便如此,这股郁结在胸腔的情绪,苏秦仍需找寻出口释放。
她的手缓缓攀上冰冷的墙面,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身子随着情绪的波动渐渐滑落,倚靠在墙上。
心中暗自思量,这样的坚持与坚强,她还能维系多久?
季辰轩闻此言,瞳孔骤然扩大,嗓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会不会是你误会了什么?顾堇川绝非那种薄情之人。”
苏秦低垂的眼帘下闪过几分苦笑,唇边的笑容满含苦涩:“亲眼所见,难以辩驳。他亲自陪叶雨馨去医院做产前检查,正好被我不经意撞见。而当叶雨馨电话告知他决定生下孩子时,我亦在那狭小的车厢内,一字不漏地听着。”
笑容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两行温热的泪痕,无声地滑落脸颊。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面,让季辰轩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抚慰面前的苏秦。
他只得以行动代替言语,伸出双臂,给予她一个温暖而坚定的拥抱,那是来自多年挚友的无声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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