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光端着打好的饭走进来,发现审讯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怎么了?”
岑牧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苏副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刚带了个人去隔壁的审讯室。”
“行,我去苏副那边看看,这边你接着问。”岑牧站起身,将手里的记录本递给他。
谌光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就看到了最后一行,于是也愣了一下,然后诧异地问出了刚才岑牧问过的问题:“他家有两个孩子?”
高军有点小心翼翼地反问:“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他家没交二胎罚款?”
岑牧走进隔壁审讯室,看见嫌疑人时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此刻他正低垂着头,身子佝偻着,看起来很是可怜。
苏筱看他进来,一挑眉:“你那边审完了?”
岑牧却不答反问:“许家还有个大一点的女孩子,你知道吗?”
苏筱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不知道。她走访了一上午,周围的邻居和她说了很多,却没有一个人提到这个女孩子。邻居集体隐瞒的可能性不大,那只能是他们也不知道。
“这……你从哪儿知道的?”苏筱也觉得这事太魔幻,太不正常了。
岑牧叹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发现那个一直佝偻着背的老头抬起头看了过来,这一眼让他把刚刚叹出去的那口气又吸了回来。这老头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疤,凹凸不平的疤占据了大半张脸,让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显得很可怖。
老头和他目光一接触,立刻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怯懦地重新低下了头。
“是我逮回来的那个小毛贼说的,我觉得他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岑牧将刚才的话说完。
苏筱皱了皱眉:“其他邻居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他是怎么知道的。这可真有意思。”岑牧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扭头出了审讯室。
岑牧串花灯似的又回到隔壁审讯室,听见高军又恢复了那种猥琐的样子,死皮赖脸地和谌光磨。
“警官,你看我都老实交代了,我真的不是凶手。我就是去偷东西还没偷成功的倒霉贼,我这样的顶多算个盗窃未遂吧,而且我还提供了杀人案的重要线索,怎么着也该算是有立功表现是不是。该说的我都说了,您就放我回去吧,我发誓,我以后一定金盆洗手,哦不,是改邪归正。”
“这么急着要出去,我看你是还有什么没交代吧?”岑牧抄着兜走到审讯桌前,单身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军。
高军避开眼:“警官,我没有……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真的没杀人。”
“没说你杀人,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模样,借你两个胆子你也不敢杀人。”
被岑牧这么蔑视,高军却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连连点头:“警官说得对,那我……我可以走了吗?我真的都交代了。”
他这样的反应越发让岑牧觉得他有问题,没有搭理他,而是伸手拿过谌光手里的记录本看了看,他走之后,谌光接着他的问题问了下去,对此高军给出的回答是——
许家那个小女孩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平时他家里人都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
岑牧眼中带了几分笑意,随手将记录本扔到高军面前:“既然许家不让这个小女孩出门,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存在的?”
高军愣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出一种贼眉鼠眼的味道:“我踩点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的。”
“踩个点你就能透过窗户看出来对方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而且还能看出来她家平时不让她出门。你这是踩点还是窃听啊?”岑牧冷笑一声,突然重重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到了现在还敢和我们玩心思!”
高军被他吓得猛地往后一让,椅子腿在地面上划过,划出一道像是锅铲子在铁锅里哗啦过的嘶哑难听之声。
“看来高先生并不信任我们,既然这样,那之前的供词显然也不具备真实性了!”岑牧眼神冷冰冰地从他脸上扫过去,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高军被这眼神凌迟一样戳中,吓得打了个哆嗦。见岑牧撂下这话,便低头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高军神经质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感觉自己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崩溃。
“案发当时你在现场的证据确凿,如果找到不到比你更有嫌疑的人,你就是凶手。看高先生这副有所隐瞒的样子,我想现场一定能够找到更多的证据。”
岑牧这话其实没什么问题,但这种情况下配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说出来,简直是逼着高军会想太多。
“警官,警官,我错了,我不敢了,您再给我一次会!”不等岑牧有所反应,他连珠炮一样飞快地开了口,生怕说慢了,岑牧就要走掉一样。
“我之前去许家偷过东西。第一次去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们一家四口出了门,这才悄悄潜进去,结果差点没把我给吓死,我正翻箱倒柜的专心找藏钱的地方,一扭头就看见那个傻姑娘抱着一个洋娃娃,她脸又白,头发又乱,眼神呆滞地看着我,一眼看过去简直跟恐怖片里的鬼娃娃一样。幸好当时是白天,不然我非给吓出点好歹来。”
岑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把手里的记录本递给谌光。
这个动作让高军稍稍放下心来,这是准备听自己说了。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看谌光停了笔,这才喘了口气接着道:“后来我发现那小姑娘是个傻子。对,我后来又去许家偷过好几次。许元功这人有些门路,还是能搞到钱的,虽然不知道他那钱来路正不正。他本人又有赌博的恶习,不赌博的时候就整天都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记得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钱。我看他没发现,就又去了几次,不过我也不敢太频繁,每个月一次这样吧。”
“你这是让许家给你发工资呢?”岑牧听着有些好笑,觉得这高军也真是个人才,盯着一只羊薅羊毛但还知道不能竭泽而渔。
高军说了之后其实有些后悔了,生怕他们追究自己多次盗窃的责任,趁机连忙把话题转到他们关心的小女孩身上:“许元功对这个女儿很不好,我有两次看见她露在外头的胳膊上有一道道青紫色的伤,看起来像是被用藤条抽的,还有一次我看她半边脸肿着。但我问她,她也没反应,不知道是不会说话还是因为脑子不好听不懂话。总之就用那双眼睛看着我,特别瘆人”
谌光年纪轻心软,最是看不得这样的事情,记到这条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脸上就差写上“许元功这种人渣活该被杀”几个大字了。
“不过,上次,哦,差不多是一个月前,我去的时候就没有看见那个傻姑娘。”
听到这句,岑牧突然想起来这个许元功可是有卖孩子前科的。按邻居的说法,小男孩早上还在楼下玩,如果是自己走丢了,到了晚上看不见孩子,许家人没理由不找孩子。除非他们知道孩子为什么没了。
岑牧脸色也不太好,所有的犯罪中他最厌恶的就是针对孩子的犯罪。该问的差不多也问完了,岑牧站起身对高军道:“很感谢高先生的配合,我们会尽快办好手续,麻烦在此稍等片刻。”
跟着岑牧离开审讯室,谌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岑队,你觉得这个高军最后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真的就这么把他放了?”
“隐瞒肯定还是有所隐瞒的,不过我已经大概有了个猜测,知道他隐瞒的是什么。”岑牧的笑容有些无耻,“至于把他放了,我说的是尽快,但我现在有些忙,我得去看看苏副那边的审讯情况,然后我们还要开案情讨论会不是吗?”
谌光“啊”了一声,岑牧倚老卖老地拍了拍他的肩:“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待着吧,和别人都说一下,他要吵就让他吵,别搭理他。我需要时间来验证我的猜测。”
被谆谆教诲了的谌光扪心自问了一下,由衷的觉得,其实无赖一点的队长好像也挺不错的。
进了隔壁苏筱的审讯室,岑牧发现审讯室里非常安静,无论是犯人还是苏筱都没有说话,整个审讯室被低气压萦绕着。
“怎么,他不肯说?”
苏筱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招了。”
“啊?”对上岑牧诧异的眼神,苏筱点了点头:“他承认了自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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