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躺在那里死死压抑着自己情绪的宋自强，沈锦摇摇头，拎着装满暖壶碎片的簸箕走出病房。
老宋这个时候还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的。
其实要是让她说，老宋还是看不开，别看他说自己不能生孩子的时候说得洒脱。
可如果真洒脱，就不可能因为认个养子搞出这么多事，老宋的心里放了太多东西——
宋家的地位、宋家的传承、宋家小辈们的前途包括他自己的仕途……
一个人的精力就只有那么多，他每天操心这个钻营那个，到最后能分给自己小家、分给自己爱人的心血，就会被挤压得少之又少。
这对罗如霞来说，不公平。
不公平却又没办法改变现状。
所以她才会那么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会轻易受罗家嫂子挑拨怀疑自己的丈夫，会因为爱和不安平添猜忌。
最后把自己生生逼成另一副模样，尖锐又暴躁。
沈锦在心里跟系统叹了一声：“我也就只能帮罗姨到这儿了，算是我之前怀疑罗姨的补偿。”
“老宋看着不像个没有心的人，只不过他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然而事实证明，他装的那些东西……其实全都没啥用。”
为侄子操心，侄子巴不得他死。
为养子铺路，养子借他挡灾续命。
为家族荣辱辛苦筹谋，结果他亲哥亲姐这些坐那等着他‘喂饭’的人，当着他的面就敢欺负他媳妇。
呼来喝去，挖苦嘲笑，动不动就好像罗如霞这个弟妹四六不懂似的，呼喝着让老宋管管媳妇。
沈锦摇头，所以老宋忙活这半辈子到底图啥？
有人记他恩吗？有人领他情吗？
就因为他是宋家发展得最好的一个，所以他就‘理应’成为宋家的工具人，为宋家鞠躬尽瘁？
这么一看，有时候人太有家族观念也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后边还坠着一串扯后腿的。
系统深以为然：“但愿老宋能想明白珍惜眼前人吧。”
毕竟人类和它的构造不同，人类的寿数是有限的，而在有限的生命里，人总得活个明白，明白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值不值吧？
像宋自强这样的，系统就觉得他这半辈子活的都不咋值钱。
想到这，意识海里的小锦鲤张嘴吐了个大泡，狗腿道。
“所以我就说我挑宿主的眼光好嘛！老宋四十多年都没活明白，我们囡囡就不一样了……我囡人间清醒！”
沈锦：……个小垃圾现在都敢叫我囡囡了？！
她冷笑两声，正要开口打击一下有点飘了的统子，冷不丁就听自己身后，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喊了她一句——
“囡囡？！”
那声音听着熟悉又陌生，沈锦回头看去，就见一个满脸是泪的女人，正捂着肚子对着她哭。
谢芳？
原身那位心挺野的亲娘？
沈锦挑眉，自她穿越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谢芳本人，毕竟从前谢芳可都是一直活在大杨村的传说和原主的记忆中。
难怪她刚才觉得声音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真晦气！
瞥了一眼对方微微隆起的肚子，沈锦淡声询问：“你有事？”
“囡囡，你怎么对妈妈这么……”谢芳没想到自己小女儿见到自己后竟然是这样冷淡的态度。
她还记得当初她离开沈家的时候，小女儿哭得眼睛都肿了，看着她的眼神里除了伤心就是依恋，怎么现在……
她快步上前，伸手想要去碰沈锦的脸。
沈锦侧头避开：“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说实话，以她现在的模样，脑袋又包得这么严实，她要是在道儿上看见沈绣，迎面拿砖头拍她一下。
沈绣都不一定能认出来打人的是她。
连沈绣这个从前天天欺压原身的姐都认不出来。
沈锦可不信谢芳这个因为嫌弃原身长得丑所以一直没管过原身的便宜娘，反倒能在人群里一眼把她给认出来。
谢芳捂着嘴，呜呜咽咽地哭：“我一开始也不确定，可是你身上这身衣服……是你姐当初改小了的。”
沈锦：……更晦气了！敢情还是沾了沈绣的光！
她是真没在意过原身这些衣服的来处，这件衣服是除了她奶给她新做的那些衣服外，原身仅有的料子最好补丁最少的衣服。
也就只是袖子口磨坏了，还被她奶缝了两朵小花给遮起来了。
谁知道这是沈绣的‘遗’物啊！
心里被膈应得不轻，沈锦说翻脸就翻脸，拎着簸箕绕开谢芳就要回老宋病房。
“囡囡，你别走啊，你怎么在医院？是不是家里人出什么事了？”
沈锦在前头走，谢芳在后边捂着肚子追。
“囡囡，你怎么不理妈妈，是不是还在生妈的气啊？妈妈当初不是不带你走……”
沈锦脚步更快，谢芳伸手就去拉沈锦。
“囡囡，还有你的头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够了！”被她缠得心烦。
沈锦脚步一停：“谢同志，你到底想干啥？”
“你、你叫我什么？”
“谢同志啊，有啥不对？”
谢芳哭着摇头：“我是你妈啊！”
这一声‘妈’可给沈锦腻歪个够呛。
她伸手示意谢芳跟她保持距离：“你一个孕妇，本来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可是我没想到你非得往我跟前凑，谢同志，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和我爹离婚的时候，你带着沈绣收拾东西走。”
“我发着烧在你面前跪着哭，我求你别走，结果你跟我说啥？你说让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娘。”
“对了，是娘，不是妈，所以你别一口一个妈妈妈妈的，太洋气了我过敏，我连娘都没有，哪配有妈啊。”
这一番连消带打，直接把谢芳给‘打’懵了！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陌生的小女儿：“之前你姐说你变了我还不信，囡囡，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沈锦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声道：“从前的沈锦已经死了！”
系统在那边看热闹不怕事大，很会接茬儿：“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钮钴禄囡囡！”
沈锦：“……”垃圾系统就是欠收拾！
她不耐烦道：“反正你别再缠着我，我变没变都和你没关系，你是来做孕检的吧？呵，你是真能生啊。”
谢芳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见她这样，沈锦还真怕她讹上自己，往周围看了一圈：“你新任‘粮票’呢？咋放你一个人搁这儿乱窜，你肚子里可还揣着‘小粮票’呢，他心挺大啊！”
“你、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你之前在崔秀面前说的那些话，害得我和你姐在崔家日子不好过，妈妈都没怪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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