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亲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坐在地上哭的胡果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无助的揉揉眼睛：“哥？”
“哥啥哥。”胡老太眼珠子一转，把小儿子的话放到心里琢磨琢磨，这才露出闺女回家后的第一个笑模样。
她儿子说得对啊！
谁家姑娘能来来回回地让娘家收彩礼钱？
反正朱家也借不上光，小闺女就是不被赶回来她也啥都捞不着，现在反倒好，给朱家甩了，再找个得力的亲家。
她就说她小儿子脑子最好使，胡老太笑出一脸的褶子，亲亲热热地把小闺女从地上拉起来。
“果儿你咋还往地上坐，多凉，快进屋，哭这么长时间饿了吧？娘给你弄点吃的。”
她这样‘慈爱’，却让胡果眼里的惊恐更深。
“娘、娘我能不能先不嫁人？”男人刚死就改嫁，她还要不要名声？
而且这样仓促二嫁过去的人家，咋可能挑得着好人家，好男人咋可能瞧得上她？
谁娶她之前不得在心里寻思寻思。
这前头男人刚走就改嫁，以后但凡自己出点啥事，这样的婆娘肯定也守不住，有这样的想头在，谁能拿真心对她？
胡果只是习惯了不反抗，听她娘的话。
但不等于她真是个木头，没思想没计较的木头。
胡老太听出她不想改嫁，那张好不容易才挤出点笑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
胡果吓得把手一缩，以为她娘是要打她，刚想说点啥找补一下。
却见她娘不知道想到啥，看着她的眼神那叫一个热切，好像她是啥金贵的大肥肉一样。
胡老太笑着说：“闺女，你放心，娘这次肯定给你找个好的，还得是离家近的，省得你挨婆家欺负了娘家借不上力。”
她把话说得好听。
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省得像嫁进老朱家似的，离得远，娘家想打秋风都费劲……
终于能留在娘家了，胡果却没有预想中的高兴，她就觉得她这颗心，咋比听到她娘说要撵她走的时候……还慌呢？
……
刘寡妇办领养酒当天，村里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
啥叫该来的？
那自然就是平时看着了能说得上话的，甭管熟不熟，同村有喜事过来恭喜一下，那都属于该来的。
至于谁是不该来的？
那当然就是憋着口气，早早就过来落了座的沈老头了。
来可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今个儿是他和刘寡妇办领养酒呢，王瘸子出来进去的没少瞪他。
……
刘寡妇家的院儿不大，临时搭起来的塑料布棚子下边勉强摆了六桌。
这个‘勉强’，不是说六桌少，而是说地方小，挤挤挨挨的，这桌人放个屁旁边桌都能闻着味。
更别提是偷摸说啥小话了，院儿里吵，说小声了旁边人听不着，说大声了……那还叫啥小话？
所以哪怕嚼舌根子的知道礼貌捂嘴，那说出来的难听话也能一句一句排着队的往人耳朵里钻。
沈老头面无表情，假装没看着自己大儿子朝他使的眼色。
哪怕听到旁边有讲究他的，他也跟耳朵聋了似的，一动不动，就在那一坐。
给沈大海都整不好意思了，你说这叫啥事吧，闹掰了的姘头领养娃子，他爹非得过来凑这个热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爹对刘寡妇多割舍不下呢。
“爹，要不咱还是先走吧，知道你仁义，办啥事都有始有终，现在看着刘姨后半辈子有靠了，你也能放心了。”
这话说的，差点没给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社员们听乐。
往常知道沈大海假，就像当初狗熊进村的时候，沈大海自己不敢上，往苟支书他们身边躲，还美名其曰说啥他是在保护领导。
自己怂就算了，还骂沈疆吸引狗熊注意力是要害人，要把狗熊往村干部那边引。
当时大家伙都只顾着逃命，没把他那些屁话听进心里，可后来熊被沈疆打死了。
大家凑一块儿吹疆子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这茬儿给翻出来了。
沈大海自那之后，在村里就多了个外号——沈大假。
更别说后来又爆出他贿赂乡亲操控票选，连选副队长都造假，沈大假这个名儿在大杨村就更深入人心了！
沈老头最近接连生病，不常出门，也没人坏到特意上门去给沈老头讲他大儿子的‘笑话’。
就像刘寡妇以前名声不好，但没人欠儿到特意堵刘寡妇家门口骂人家是破鞋，没这么欺负人上赶着结仇的。
再有理，再是事实也不是那么回事，没这么办事的。
所以被蒙在鼓里‘蒙’了个彻底的沈老头听到他儿子这话，不仅不觉得尴尬，反倒觉得他大儿子把话说得那叫一个漂亮！
多少带了点显摆的心理，沈洪林跟旁边和他差不多岁数的老头明贬暗褒道。
“我这大儿子一天就爱瞎操心，我这阵子不是一直养病呢嘛，这是怕我搁外边坐不住劝我回家呢。”
“你说说，我这体格啥样我自己心里没数？这就是在外边，得给儿子留点脸，不然早收拾他了，你看谁家当儿子的跟他似的，还管上亲爹了。”
旁边老头‘呵呵’两声，假装信了沈老头的邪。
对，沈洪林家的大‘假’子说那假假掰掰的话，就是为着孝顺关心他老爹身子。
绝对不是因为他爹赖在姘头家不走非要等着吃席，嫌乎他老爹丢人。
这个说法，沈洪林敢说，他老头子就敢信！
做完心理建设，旁边老头捧场的时候表情都更自然了，还会象征性的开口‘劝一劝’。
“大海也是好心，多孝顺呢，老沈啊，你就知足吧，有大海这样的儿子……”那都倒血霉了，攒了一辈子的老脸都不够这倒霉儿子丢的！
说半句，留半句，被捧的人高兴，自己也高兴。
人老成精，不外如是。
气氛诡异的热络起来，一群人各怀心思‘唠’得正开心，忽听后过来的徐宝增附和了句。
“沈老叔是有儿孙福，大海孝顺不说，疆子也不差事。”
“这不前两天下大雨，沈老叔犯病了，疆子忙活半天饭都顾不上吃就来找我给沈老叔瞧病……”
他是好心，想帮着沈疆宣扬宣扬，省得沈疆当上副队长后有人拿他不‘孝顺’亲爹说事。
要是指望沈老头像夸沈大海似的去夸沈疆……那且指望不上呢。
医者仁心，徐宝增觉得自己得摸着良心说说话。
可话开了口，说着说着，他就把嗑儿给唠歪楼了。
“……后来疆子他们往外送我，顶着雨问我沈老叔的病严不严重，问的可细了，就没见过这么孝顺的。”
“当时雨老大了，锦丫头后回来的都浇成落汤鸡了，她还推个自行车，那破天车也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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