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崔秀额头上的细汗，谢绣心生怜悯。
起身给便宜继妹倒了杯水：“所以你说，他们当时是怎么知道你就是他们要找的崔秀的？”
崔秀自己走在路上不显眼，可身边要是有个谢芳那样的孕妇，这样的组合从家属院里出来。
是不是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显眼多了？
更甚至，假若有心人早就知道谢芳的模样，那么等谢芳陪着崔秀露头，给对方以提示。
那崔秀可不是让人家一抓一个准？
而这些‘可能’，在此之前崔秀竟然想都没想过，怀疑都没有怀疑过。
谢绣怎么可能不怜悯这样的小傻子。
真像她刚才说的，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感激涕零的数钱呢！
谢绣：“还有一个问题，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崔秀一直捂着耳朵的手好似失了力道渐渐垂落，眼神里的脆弱看得谢绣简直不忍心继续往下说了。
当然，也只是一瞬的不忍心。
该说的还是要说。
她可不想让谢芳好过。
“这前头的问题说完了，我们说说后头的问题，崔秀，按照你的形容，这群二流子光天化日就敢谋人害命。”
崔秀讷讷点头。
谢绣却是摇摇头：“那你告诉我，他们既然这么无法无天，那为什么在谢芳倒下之后。”
“在再也没人拦着他们抓你的时候，他们不仅不抓你反倒扭头跑了？”
这道题崔秀会，她弱弱出声：“因为……他们害怕了？他们看见妈……不是，看见你妈出事后，就吓跑了？”
谢绣无语。
崔秀这人，你说她傻吧，她回过味来也知道谢芳有问题，不然不能改称呼。
可你要说她不傻吧……这是不傻的样儿吗？
谢绣：“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他们都那么凶横了，连绑架你的事儿都干了，还会怕谢芳出不出事儿？”
所以这就不正常啊！
这群人上来就说得明明白白的，说要把崔秀抓走，又在家属院外边蹲了那么长时间，闹得人尽皆知的。
说明他们和崔家的‘仇怨’很大，一心就想毁了崔秀。
不是脑袋一热堵到人了才临时起意说要绑架，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铁了心的要犯事儿。
所以这样一群人，会害怕误伤她人？那不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啊？
谢绣举了个例子：“就跟一群土匪围住了你，凶神恶煞的，唯一能保护你的人已经被收拾掉了。”
“结果他们不仅不绑你了，反而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崔秀，你觉得这合理吗？”
崔秀：我以前觉得很合理，可为什么听你说完……感觉这么不合理呢？
谢绣：“还有，你猜他们为什么在一开始放话说要劫走你的时候，磨磨唧唧老半天也不动手？”
崔秀小声推测：“因为……他们想把你妈赶走？”
这回答越说越没底气，谢绣直接笑出声来：“谢芳一个孕妇，肯定比你这么个身体轻便的小姑娘好摆弄。”
“劫人绑架的事儿也不是唱大戏，铜锣敲响吸引的人越多越好，他们干的事见不得人，就应该早抓了你早跑。”
“结果那么多人竟然会因为一个孕妇拦着，就一直被拖延时间不动手？”
谢绣眼神讥讽，满脸就写着一句话——他们都这么明显的给谢芳创造机会演‘慈母’了，你竟然都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
被继姐这么直白的鄙夷，崔秀攥着拳头，一张脸渐渐变得通红。
她好像……真的很蠢。
“姐，除了这些，你还能看出来有别的地方不对劲儿吗？”
这些还不够？
谢绣以为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白了她一眼，想了想道：“还有一个地方有问题，就是之前说的。”
“他们看到谢芳出事后为什么不干脆绑走你，为什么放过你？”
“别这么看我，我不是一个问题说两遍。”
“我第一次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是觉得一群‘土匪’仅仅因为看到谢芳出事就什么都不顾，吓得屁滚尿流的……很奇怪。”
“奇怪的甚至有些假，不像是他们那么凶狠的人能做出来的反应。”
“而我现在再一次说到这个问题，则是因为假若这件事不是谢芳设计的，我们抛开那些怀疑，假若他们真的是仇家找上门。”
“那看到谢芳被他们踹得出气多进气少了，为什么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或许他们一开始没想下死手，但是事赶事儿都做到那种地步了。”
“地上的孕妇不知道能不能活，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要是真的心怀恶意且有点脑子，那肯定是要绑走你的。”
“你也别觉得我说话太绝对，你想啊，谢芳要是出事了你就是唯一一个看见他们杀了人的外人。”
“你看到了他们长啥样，你说他们为啥要放过你？还给你扔那儿让你有机会找人求救？”
对方要真是仇家上门，那甭管大仇小仇，闹出了人命就是结死仇了。
所以出事后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放任崔秀在那儿扯个嗓子嚎。
谢绣放低声音：“杀人灭口，听没听过？所以你能逃过一劫，不是因为运气好，也不是因为谢芳拼死救你。”
“而是因为这事八成就是一场戏，我们的怀疑没有错。”
“他们就是因为心里有数才会不在意后果，不在意脸被你看到，日后会不会被找后账。”
“心里有底，自然就不怕。”
说着话，她拿走崔秀手里的空杯，意外碰到对方冰凉发抖的手。
谢绣毫不掩饰自己对继妹胆小的嘲笑。
“而你也的确没有找后账，不是吗？为什么不找后账，你后妈为了保护你孩子都没了，人也去了半条命。”
“你没想过给谢芳报仇？”
明明她说话时声音不大，可崔秀就是能吓得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不、不是的，我想过找后账的，是谢芳说不要再追究了，说他们这样的人要是不追究还好。”
“但凡追究下去，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
“谢芳说到时候她在医院，爸又不能一直护着我，我总有落单的时候，万一被寻仇那就真完了。”
她也不管谢芳叫‘妈’、叫‘谢姨’了，短短十几分钟，她也改口叫起了‘谢芳’。
且这一次的改口，不是因为忌惮谢绣，而是她打心底……开始怀疑起了自己这个继母。
“谢芳说不要报警，这样他们躲藏一段时间后发现没人抓他们，心里就有数了。”
“知道是我们放了他们一马，这样他们就会感恩，就会和我们达成默契，以后就不会再来找我的茬儿了。”
谢绣此时看着崔秀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多傻啊，被糊弄的一来一来的。
谢绣：“她敢说，你也敢信，我只知道要是被欺负了，回头不把账算明白，人家会觉得你怂，会以为你怕了他们。”
“以后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你不找后账，这是默契，以后他们也不会再来找你了。”
“谢芳可真是给了你一个好借口，要是没有我，你估摸着得被忽悠一辈子吧？”
“小傻子，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在谢绣‘针扎’一样的怜悯眼神里，崔秀面皮爆红，她捂着脸一声不吭夺门而出。
谢绣看着她的背影，拦都没拦。
多有意思，明明是过来指责她的，结果反倒是自己没脸继续待下去了。
谢绣：“别说，做好事的感觉也不赖嘛。”
她一扫刚回来时候的阴郁心情，换下脏衣服拿着盆就要去河边洗。
刚出屋，就看见卢溪望并田艺还有新来的两个男知青蹲在灶房门口端着饭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像在看什么稀奇。
大好的心情全被这几个‘脏东西’搅和没了，谢绣眼睛一瞪：“看啥看？”
田艺：“啧啧，要不咋说某些人心黑呢，天天打着自己继父的名头想摆架子，然后背地里欺负人家亲闺女。”
她就没见过这么坏的！
谢绣差点被她气一个倒仰：“你哪只眼睛看着我欺负人了？！”
田艺抬手认真数了数：“我们这有四个人，这么算来，统共有八只眼睛都看着了。”
“小姑娘哭得惨哟，抹着眼泪跑的，有些人不做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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