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觉得错付了的，不止有李国全。
还有李国全他妈……
革委会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好似大风过境，徒留一片狼藉。
看着满地因为二儿子反抗被打碎、掀翻的东西，李母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于娇！于娇你给我出来！你别以为躲在屋里不出声我就不知道那群人是你招回来的！”
卧室门被打开，李国正打着哈欠出来：“妈，你喊啥啊，于娇喝药呢，你都给她吓呛着了。”
都啥时候了还有脸喝药？
李母蹭的一下就从地上起来了，二话不说，踉跄了几步闷着头就往屋里冲。
李国正还没反应过来呢，于娇手里的药碗已经被李母摔得稀碎。
于娇看看地上那一滩黑乎乎的苦药汁，也不心疼。
反正药是花李国正的钱买的，药汁是老虔婆早起花心血熬的。
现在药浪费了，谁自己心里‘疼’谁知道。
果然，李国正头一个反应过来：“妈，你这是干啥啊，这药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心情不好拿药撒什么气？”
她是拿药撒气吗？李母捂着心口，她明明是心疼自己的二儿子啊！
她指着坐在床上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于娇，跟自己小儿子尖声道。
“你还知道我心情不好呢？那你知不知道你媳妇干了啥缺德事儿？！”
一嗓子喊完。
李母倏的愣在原地！
对啊，屋就这么大，于娇干了啥她小儿子咋可能不知道？
再者刚才抓人的时候，看这地上的一片狼藉就知道闹得动静有多大，这么大的响动。
她小儿子就是猪，那也该被吵醒了吧？
可从始至终，无论打斗的声音有多大，她小儿子都没露过面，没出来看一眼……
想到这，李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视线慢慢上移，对上自己小儿子那双满是不耐的眼，她声音干哑。
“国正……你刚才……不知道你二哥在外屋？”
这话她问出来自己都不信。
可老太太就是执拗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待看到对方面上那一闪而过的心虚。
李母撑不住后退两步，靠在门框上。
声音悲戚：“那可是你亲哥啊！你这个畜生，我早该知道的，你在医院的时候就不想救他，你个没有亲情的东西……”
心头火起，李母抬手就给了自己小儿子一巴掌！
李国正躲都没躲：“妈，扇完了，解气了？早上吃什么？”
于娇：“噗！”
“你、你……”
“妈，你也没必要反应这么大，你看娇娇举报的时候不是特意把你给摘出来了嘛。”
李国正随手拖了把凳子靠墙坐下：“娇娇都多孝顺了，你还把她药碗砸了。”
“不过你心情不好我和娇娇都理解，所以我也让你撒气，可现在气撒完了，咱总得正经过日子吧？”
“这都几点了早饭还没好呢，我这眼瞅着都要上班了，妈你就可怜可怜儿子吧，干的力气活，不吃饭我可挨不住。”
他还知道照顾自己老妈的心情，退让道：“你要是实在难受，那等我回来你再给我几巴掌。”
“我脸就放这儿让你随便打……”
话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下。
这一巴掌可谓是又狠又重。
且这一巴掌不是结尾，反倒是个开头。
在接下来的短短十几秒内，李母一口气连着给了自己小儿子十来个巴掌。
打得她自己都累够呛。
弯腰扶着膝盖直喘粗气。
李家老大夫妻俩来的时候正巧撞见这一幕。
李家大哥：“妈，你这是干啥呢？你打老三干啥？”
他看了眼李国正明显肿起来的脸，一脸的不赞同：“你这让老三还咋出去见人？”
李家大嫂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我们是听说二弟又被抓了这才赶过来。”
谁知道着急忙慌赶过来，老二是一眼没看着，反倒看着她这个平时最疼老三的婆婆在这儿狂扇老三巴掌。
她进门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呢。
这是闹啥呢？
老太太是看老二又被抓了，气急攻心魇着了？
疯了？
不知道自己大儿媳已经怀疑起了自己精神方面有问题，李母喘着气，指着李国正：“你们问他我为啥打他！”
问询的眼神投向李国正，李国正碰了碰自己的脸：“因为娇娇把二哥举报了，妈觉得是我让娇娇这么干的。”
沉默，所有人听了这话都开始沉默。
李母沉默是因为想让自己大儿子好好骂骂他这个没有人伦不讲亲情的弟弟。
李家老大夫妻俩沉默，则是因为……他们不仅不觉得老三夫妻俩做错了，反倒还想给老三夫妻俩鼓鼓掌。
这事儿办得对啊！
老二都敢往家跑了，这是要把他们兄弟几个全拖下水的节奏啊！
不举报还等啥呢？等人家革委会认定他们兄弟和老二同流合污大家哭哭啼啼一起完蛋才算好？
半天没人说话，李母迟疑着催促道：“老大……”
李家大哥叹口气：“妈，你别为难我们了。”
啥叫我为难你们？
李母怔愣在原地：“老大，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妈怎么听不懂，是你三弟这个畜生把你二弟举报啊了……”
“不然呢？”李家大哥看着自己三弟越肿越高的脸，反问道，“不举报难不成咱们还要提心吊胆的收留越狱犯？”
李母没想到他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什么越狱犯，那是你二弟啊。”
“他就是越狱犯，老三要是不举报他，早晚得把咱们全家拖死的越狱犯。”
“妈，我不信他李国全没说过要去找我，今天敢回老三家，明天打听到我住哪了，就敢去堵我去。”
李母眼神闪烁，她二儿子还真说过要去找老大。
可那不是因为误会嘛，误会解清了兄弟之间哪还会有隔夜仇。
李家老大一看他妈这心虚样，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摁了摁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疲惫道：“妈，别闹了，这事儿不赖老三和弟妹。”
“换成我，我也偷着举报他，他现在不是以前的老二了，他现在对于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来说，太危险了。”
“本来就是被逼到绝路上了，谁知道他一个不顺心能干出什么事儿？”
“我们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工人，没背景没人脉的，有几条命陪着他折腾？”
李家大嫂心疼自己男人，忍不住也跟着劝：“妈，我们就想安安分分过日子。”
“你就别逼我们了，难道非得把全家都折腾进牢里去，你才甘心？”
“才觉得那是兄弟之间情分深，谁也不抛下谁？”这也不现实啊。
李母被大儿媳说得一噎。
她其实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老人嘛，孩子多了总是心疼最落拓的那一个。
看谁过得好就觉得压力应该放到谁身上，她没想过要是老二把老大和老三一起拖累进监狱该怎么办。
她刚才就一门心思的心疼老二，觉得他是被自己亲弟弟给害了。
李母嗫嚅：“我、我没想那么多。”
李家大嫂也觉心累，抓着李母的手语重心长道：“妈，以前没想那么多，那以后就应该好好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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