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嫁鳏夫！”
她娘谢老太娘家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可知道。
四个字概括——穷山恶水。
要不是和谢家离得不算近都能一天三顿的过来打秋风。
让她嫁到那附近去，那不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谢芳哭着不答应：“爹，你知道我的，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苦。”
“你让我嫁我娘娘家那边去，那我后半辈子咋过啊？”
看谢老头只闭着眼睛下了决定不松口。
谢芳心里慌，连滚带爬的要去抓她哥。
“哥，你想想，皮蛋现在是被我连累的遭了罪，可我是他亲姑姑啊。”
“你是了解我的，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翻身，我能一次嫁得比一次好。”
“等我三婚嫁更好了，到时候皮蛋以后有我照应着，他就算是个软蛋，我也能给他搭个金窝！”
她自来会给人画大饼。
就像当初给谢绣画大饼说通谢绣心甘情愿替崔秀下乡一样。
只不过她忘了，她哥不是谢绣，谢绣爱自作聪明，老想为以后铺路。
她哥就是个本分乡下人，或许以前动过贪婪的小心思，可看到妹妹蹦跶一圈最后落个这样的下场后。
他胆儿也‘吓’破了。
再不敢奢求什么靠着妹子过上好日子、得个好工作、当上城里人……
再不敢想这些了。
他就想他儿子好好的。
哪怕一辈子没啥大出息，可只要人好好的就行，可不能再这么挨打了。
谢家大哥：“别跟说这些，你就说现在咋整，现在要是没个解决法子，你就嫁鳏夫去。”
“也别说啥不嫁鳏夫，崔宏磊还是鳏夫呢你都嫁得劲劲儿的。”
“更别说等你三嫁嫁更好了咱借光，这光我谢老大不借也罢。”
借一次两次的光都能把他儿子借成这样，脑袋都震迷糊了。
要是再借第三次……还能有命在了？
更何况……
“谢芳，不是哥说话难听，你也说了，你要是再嫁那都是第三嫁了，谁家好人娶你啊？”
“别跟我说啥现在风气开放了，再开放咱们这边啥样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你小心琢磨到最后，连鳏夫都不要你，到时候实在没人要，家里又不留你，你等着嫁老头？”
之前村里也不是没有谢芳这样的例子。
寡妇死了两任丈夫自己又过不下去，挑挑拣拣最后嫁了个和人家闺女差不多大的老头子。
没办法，不选老头子就只剩下傻子了，这么一比较，老头子起码是个正常人。
家里人多，也算劳动力多，起码饿不着肚子。
知道自己大哥这是拿话点自己呢，看样子娘家确实是不想管自己了。
谢芳面上难掩怨色。
谢老太看得心里一跳，下意识看向自己老头子。
谢老头给自己老妻使了个眼色，后者看懂之后，忍着心惊，勉强岔开话题。
谢老太：“算了，先不提嫁不嫁的，小芳也是才醒，现在心里也不好受。”
“老大媳妇，你先去卫生所看皮蛋去，你放心，皮蛋是我大孙子，我还能亏了皮蛋？”
“老大你也别搁这儿闹，你还想当着爹娘的面逼死你妹子啊？要这样那你先逼死我吧，反正我老太太岁数大，活够本了。”
“娘！”谢家大哥夫妻俩气得眼睛通红。
这都啥时候了老太太还向着谢芳。
谢老头抽完旱烟，咳嗽一声，起身下地：“行了，别为难你娘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心里也难受着呢。”
“让你娘搁这儿陪你们妹子，我也上卫生所看看皮蛋去，光听你们说，不瞅一眼我不放心。”
谢家大儿媳还想闹，可就在公公背对着小姑子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公公朝她和她男人使的眼色。
虽然不知道是啥意思。
可莫名的，她就眼皮一跳住了嘴，只在临走之前最后狠狠刮了小姑子一眼！
屋里。
谢老太抱着闺女哭了好一会儿，不是哭闺女是个可怜人。
就是嚎老天爷不睁开眼瞧瞧，闺女都这么可怜了还不给她指条活路。
谢芳刚被爹和大哥伤透的心被谢老太这一顿安慰下来，好受了不少。
“娘，你帮我劝劝爹，我知道爹因为皮蛋的事怪我。”
“可我是他亲闺女，我嫁得好点对家里也好，哪怕嫁个普通人，家里不说条件有多好，只要吃穿不愁那也比山里穷鳏夫强啊。”
谢老太有些无语，觉得自己闺女一天说话也是张嘴就来。
不看看自己实际情况啥样。
还说啥不求条件有多好，只要挑个能让家里吃穿不愁的普通人就行……
那都能让家里吃穿不愁了，还能是普通人啊？
村里至少有八层的人家，日子过得愁吃愁穿，这样的人家现在都不可能看上她闺女呢。
还想挑吃穿不愁的，说句实在话，人家吃穿不愁要是想找媳妇，找啥样的找不着？
非得找个名声坏透了的，岁数不小了的，还生过四个娃子离过两次婚的女的？
谢老太想说句——‘大白天的别发梦了’。
可斟酌再三，这话到底堵在了喉咙口。
不是她不愿意打击自己闺女，而是老头出门之前给他使的眼色她看明白了。
那是让她稳住小闺女呢。
况且，她自己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为了那点小心思听闺女说几句胡话算不得什么。
不仅听着，谢老太还顺势问出了她现在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她也不傻，问的时候不是直接问的，嘴里打着的全是为了女儿好的旗号。
谢老太：“小芳，我知道你不甘心嫁给我娘家那头的鳏夫。”
“可是这事你让娘劝，娘也没办法啊，家里是你爹做主。”
“最主要的，你说你不嫁鳏夫，你还能嫁谁，你想要嫁个普通人，吃喝不愁，娘最疼你，也想你嫁这样的。”
“可这样的，人家为啥娶你？”
她说这些，不是为了给闺女讲道理，而是想引出来……
“你跟娘说句实话，你跟崔宏磊离婚之后就一点私房钱都没带回来？”
“你要是有钱，有嫁妆，那你三嫁想嫁个好人家也不是不可以。”
谢芳抹眼泪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娘一眼。
谢老太做出一副老娘就是为了你好，自己完全没有私心的样。
好像她一点都不惦记闺女的私房钱，闺女要是有钱那么那些钱她一分不要全让闺女当嫁妆好嫁得更好。
她摆出这样的态度，良久，谢芳没看出来问题，苦笑一声。
“娘，我也想有私房钱，有私房钱哪怕再嫁，对方也能高看我一眼。”
“可我真没有。”
她说这话，倒不是为了糊弄她娘。
这都啥情况了她还要钱不要命，实在是真没钱。
有钱她早拿出来说事了。
谢芳：“本来是有一点的，我自己攒了点，崔宏磊给了我点，算是给我生的那几个娃子的抚养费。”
“可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想算计大杨村大队长，结果给他逼急了，给我拆穿了。”
“他媳妇不是个好惹的，大杨村的人想给我赶出去，她媳妇都死活扣着我不让我走。”
“倒不是向着我，而是要么让我在她家做牛做马，要么就让我拿钱赔。”
“赔啥？”谢老太撵着撵着的追问。
谢芳：“还能赔啥，我给人家男人大队长的位置都整没了。”
“又在她家作威作福那么长时间，这些不都得让我赔。”
“要不是田有田媳妇，我早回来了，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不想在她手底下当长工。”
“就把手头上的钱全给她了，她这才给我放回来。”
谢老太喃喃：“所以……就是啥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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