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说你找我过来有事商量？”
基于沈老头现在的情况，蔡老太很是有恃无恐。
就沈老头这样的，打、打不过她，骂、也骂不过她。
顶多逼急了朝她吐口血，她看了还高兴呢。
吐不死他！
沈老头靠在那儿，抬起耸拉的眼皮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已然有些陌生了的‘老妻’。
印象里，蔡桂贤长得丑，因着没底气，神情总是带着忧愁和顾虑还有一点瑟缩。
更丑。
可现在……不一样了。
和自己相比，她年轻的不可思议。
脸还是那张脸，可莫名的就让人觉得富态和顺眼。
眉头舒展，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个很精神没啥烦心事的老太太。
咽下到了嘴边的寒暄，沈老头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他早就后悔了，也时常反省，想过很多假如，比如当初要是没有偏心上头的三个儿子。
没有苛待小儿子一家，没有对小儿子见死不救还要榨干小儿子最后一点价值……
他想过很多后悔事，却也心里清楚。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
后悔……也没用。
沈老头：“我没想到你会过来。”
蔡老太觉得他有毛病：“你不觉得我能过来那你别让小宝喊我啊。”
“折腾人玩呢？”
“不是。”沈老头张张嘴，“我……我找你来确实是有正经事，只不过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能被喊过来。”
他还以为咋地得三催四请，勉强过来还要挨一顿劈头盖脸的埋汰呢。
他都做好忍着气不吐血的准备了，没想到这老太太今天这么好说话。
蔡老太也不藏着：“我今天心情好，以前的一个仇人死了，我正在那儿乐呢就听小宝说你找我。”
“所以趁着老娘心情好，你有啥事儿赶紧说，不然给老娘整心情不好了，你就得还我个一模一样的好消息赔罪了。”
啥叫一模一样的好消息？
现在对于蔡桂贤来说的好消息是有个仇人死了。
那还她个一模一样的好消息——就是说明得再死一个她的仇人，她才能再乐呵起来呗。
至于这个该死的人是谁，在场两人全都心知肚明。
饶是做好准备不生气，沈老头也没忍住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这老太太，忒气人了！
沈老头咳嗽完，没好气道：“你放心，我活不长了。”
“哟，那你还挺明白事，不过也不一定，祸害遗千年嘛。”
蔡老太还嘴还得痛快，都不带打磕巴的。
沈老头只觉喉咙口一阵腥甜上涌，他深吸一口气，僵僵把一口老血咽了回去。
摆摆手，他神情疲惫：“我不和你打嘴仗，你过来。”
听他这么说，蔡老太一脸的戒备：“你干啥？手里藏刀了准备给我骗过去扎？”
沈老头：……这老太太现在怎么回事。
他有气无力讥讽道：“我哪有劲儿扎你，我要是把刀亮出来都能被你反抢过去给我一下。”
“行了，你不用防着我，我让你过来是让你拿钥匙，我炕柜的钥匙。”
蔡老太一脸狐疑：“你要干啥？”
“不干啥，你就当我是良心发现吧，自从牢里走了一遭后，我其实想通挺多事儿。”
“你也看着了，我这身体也就这样了，不是长寿样儿，指不定哪天眼睛一闭就睁不开了。”
蔡老太瞥了他一眼：“所以呢？想让我同情你？”
“沈洪林，你不会还拿我当傻子呢吧？你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那是你自己不干好事，是报应。”
“是你自己作的，是你最疼的儿子气的，和我有啥关系，我不仅不同情你，我还笑话你。”
“你都不知道我当初听说你在牢里蹲着，没人赔钱给你救出来的时候我笑成啥样。”
“你一辈子都为了他们，结果他们为了钱放任你蹲大牢，哈哈哈，可真是大孝子啊。”
“咳咳……”
沈老头撕心裂肺地咳嗽声再一次响起。
蔡老太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也别装，我都气你那么多次了，你咋地也该习惯了。”
“少上我这儿装可怜来，也别指望你现在跟我说声良心发现，一会儿跟我道个歉，我就能原谅你。”
她觉得自己脑子从未有过的灵光，说到这儿还知道补上一句。
“也别指望我原谅你手底下那几个儿子，他们不是喝奶娃子，这么大岁数了还让你拿命给他们铺路。”
“既然分了家，以后过好过孬自己作的，你别想着等你没那天让疆子照拂照拂几个哥哥。”
“少祸害疆子，疆子被你害够多的了。”
这一连串喷下来，沈老头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苦笑着扯扯嘴角：“不是，你看，你还是急脾气，咳，你听我说。”
“我有一笔私房钱，是这么些年攒下来的，没记在账本里。”
困难时候过来的人，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算是他剩下的所有家底了。
沈老头指指自己对面的炕柜：“就在炕柜里，你一会儿开了炕柜门把钱都拿走。”
“你疯了？”对于他的话，蔡老太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
这是交待遗产呢？
可要是交待遗产，按照死老头的性格，咋地得给日子过得不好的几个儿子分啊。
咋可能给她。
蔡老太很谨慎：“你不会是前脚把钱给我，后脚就让沈二湖上村里喊人说我偷钱吧？”
她和沈洪林都要结死仇了，她可不信沈洪林会那么好心，突然良心发现把遗产都给她。
她又不是他最爱的原配。
“不会找人抓你，钱不是给你的……是给疆子的。”
“我……对不起疆子，我这个爹当的不称职，你就当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我现在想通了，就像你说的，经历了这么多事，坐牢都没人管，我也知道几个儿子谁对我好谁是白眼狼了。”
“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曾经，我以前亏待疆子太多，可人这一辈子没有后悔药吃。”
“我重来不了，只能尽可能的弥补疆子，所以这些钱……我谁也不给，就给疆子。”
他可能是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有些倒不上气。
急促地呼吸过后，这才接着说。
“我知道你们现在不缺钱，疆子出息，底下几个娃子也出息。”
“可除了钱，我也不知道该补偿啥了，你看我这样，我要是说想跟疆子培养一下父子情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讹疆子让疆子养老呢。”
“所以我离疆子远点也好。”
蔡老太咔吧着她的小绿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完全不敢信这么讲道理的话是从沈洪林嘴里说出来的。
直到她按照沈洪林的指示拿到了一信封的钱后，她还是有些恍惚。
就感觉跟做梦一样。
今天还啥好事都赶一块儿去了呢，不是听说李国全死了，就是在沈洪林要死之前提前拿到了遗产。
她咬着牙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疼！
那就是没做梦！
蔡老太：“你真没疯？”
“没有，我也不会勉强疆子在我走后照顾他几个哥哥，疆子这么大了，有他自己的主意。”
“你也别一天老瞎干预，娃子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当然，以后疆子要是和哥哥们缓和关系了，你也别用老眼光看人，别因为恨我就在里边蹦着高的不乐意。”
“到底是亲兄弟……错的只是给他们区别着养大的我……”
听他这么说，蔡老太脸一拉：“我用你教我做事？老实待着少耍心眼你就活得长了！”
反正现在钱到她手上了，她是不可能还回去的。
也别说啥沈洪林的钱她不要，凭啥不要？！
死老头子当初亏了她儿子多少钱，现在补回来她凭啥不接着，反正心虚的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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