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花儿你醒了？！”
听到朱秀芬的喊声，门口正蹲着抽烟的沈大海一把摁灭烟头，猛地起身就往屋里跑。
可能是起来太快，跑得时候眼前一黑，好悬没一头栽过去。
朱秀芬看他晃晃悠悠踉踉跄跄吓得够呛，闺女都这样了，要是自己男人再出点啥事，她还活不活了。
沈大海：“我没事，花儿咋样了？”
沈花儿被朱秀芬喂着喝了口水，摇摇头：“爹，我没事，我、我咋在家呢？”
“你还说呢。”朱秀芬一脸的后怕，“要不是娘当时看你气哼哼的走了，怕你出啥事，忙找招娣跟上去看看。”
“那你现在可不是不能在家嘛！”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你现在说不定都没了，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你那一身的伤……”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沈大海眉头深凝：“好了就好，你别在闺女跟前咧咧了，本来就够难受的了。”
沈花儿抿抿嘴，又环顾了一圈，确定自己真的在家后，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交代在那儿了。
直到现在她闭上眼睛，眼前还能浮现出那傻子狰狞着脸，说着小娃子一样天真的话，然后……往死里打她。
好像对于傻子来说，打她就是天底下最好玩的事儿。
看到沈花儿嘴唇发抖，额头上冒出细汗。
朱秀芬也顾不上哭了：“花儿，你咋了？是不是哪疼哪不舒服？”
“没……我就是……害怕。”想到她娘说是当初不放心她赌气走，这才找沈招娣过去找她。
沈花儿喃喃一声：“难怪……难怪她们能去救我。”
朱秀芬和沈大海一听就知道她说的‘她们’是谁。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复杂。
朱秀芬：“我和你爹其实也没想到，我们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当时情况那么危险，谁知道那傻子傻成啥样，万一敢杀人呢……结果为了救你她俩就那么不管不顾上门了。”
“说是招娣当时觉得不对去找沈锦，沈锦知道之后二话不说就跟着招娣去找你了。”
“俩人一路打听一路问，怕耽搁时间你再出事，连找人都没回来找人就赶着去救你了。”
朱秀芬谢天谢地：“这也多亏了她们一点时间都没耽搁，不然……”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要哭。
沈大海：“你知道你昏了几天不？医生都说了，你要是今天还不醒就让我们趁早转院。”
“我和你娘没招了，这才给你接回来的。”
“你也别怪爹娘不让你在医院待，家里……实在没钱了，这两天我和你娘脸都不要了挨家借钱来着。”
“就想着你要是实在醒不过来，我们直接就带你去市里大医院。”
沈花儿看着她爹又白了不少的头发，心里不是滋味。
她是不懂事，可对于家人，她从来都是明白事儿的。
“爹、娘，我知道，我没怨你们，家里啥情况我心里有数，反正也是等着我醒，在哪等不一样？”
“你们也不是说给我扔了或者看我不中用了干脆不治我了。”
她不可能挑这种理。
就是……
“沈草儿呢？”
沈花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大海夫妻俩甚至能听到大女儿的磨牙声。
俩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沉默。
沈花儿盯着他们，固执的想要问出一个结果。
然而夫妻俩的沉默仿佛成了另一种回答。
沈花儿眼圈越来越红，她死死地攥着拳头：“为啥啊？她都给我卖了啊，她差点害死我啊！”
“可……她到底是你亲妹妹……”
朱秀芬试探着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沈花儿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张嘴想要说话，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沈大海瞪了朱秀芬一眼：“你看看你说的是啥话，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知道大闺女这是气着了，可他一个当爹的，也不好上去给闺女顺气去。
只能大概跟闺女解释一遍他们是咋合计的。
“花儿，你也别怨我们，我们是当爹娘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草儿这一次做的确实太过分了。”
“你爷也说了，她就是打心眼里都坏了，爹以前只是觉得她蔫坏，可现在……说句实在的，爹都有点怵她了，那心是真狠啊。”
“至于你娘刚才说的那话，你也别想偏了，草儿既然能做出来这种事，我们就不可能容她。”
“可……”他叹口气，“就当爹求你，这是爹这辈子第一次求你。”
“你看爹之前能狠下心骂沈草儿赶沈草儿，可她到底是我和你娘的亲生闺女，和你是一样的。”
“要是让她因为这事儿这辈子都搭里了……你就当爹假模假式吧，爹是真有点不落忍。”
他沈大海是不咋管娃子，也不会教育娃子，遇上事了就会发火，可归根结底他也是当爹的。
沈大海：“其实这里边有点你不知道的事，之前沈草儿跑了，咱们都以为她是跑回唐家了，所以没多管，可谁知道她是被人骗了，落到个酒鬼手里了。”
“直接被摁着二嫁了，在婆家天天挨那个酒鬼打，我和你娘看见你被打那样一开始也恨不得让她在牢里蹲一辈子。”
“可后来听她说完，听她说这种程度的打她也没少受，我和你娘就……”
“就心软了？”沈花儿语气讥讽，“她挨打那是该的，可我挨打是让她害的！”
“没有心软。”朱秀芬哭着摇头，“就像你说的，她那是自己作的，娘虽然心疼可这点道理还是能想明白的。”
“可你爹说得对，她到底是我们的亲闺女，日子也过成这样了，我们就代你写了谅解书……”
她说完，在大女儿‘沉甸甸’的目光下，终是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朱秀芬：“娘知道这事没经你同意我和你爹这么做不对，可我们也想了，以后我们就当没有沈草儿这个女儿了。”
“以后我们就只有你和招娣这两个女儿，不管沈草儿日子过得咋样，她是再三嫁还是四嫁，或者被现在这个酒鬼男人打死。”
“我和你爹都不管了，都是她自己自找的，她丧了良心就得有报应，我和你爹再也不管她了。”
“花儿，你别怨我和你爹，等你有了娃当了娘你就懂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我们也难啊……”
沈花儿不想说话，只偏过头闭上眼睛。
其实她心里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个交代了。
她醒过来了，只要养养身上的伤就能好。
她也没出什么实质性的事儿，没毁掉一辈子。
而沈草儿却是被实实在在的赶出了家门，她应该高兴的，可不知怎的，她就是有些笑不出来。
知道大闺女这是怨上他们了，朱秀芬好悬没哭岔气。
沈大海怕她站炕头哭再吵着大闺女，本来大闺女就刚醒，正是虚的时候，可禁不住闹腾。
没办法，只能把人往外头拖。
拖到一半，沈花儿突然开了口：“那爹娘，我的事村里……知不知道？”
“不知道！”朱秀芬哭声一顿，抽噎着说，“你放心，村里人一点都不知道。”
“就知道你在外边摔了一跤，磕到头了，挺严重，县城医院可能治不好，我们这才挨家挨户借钱想送你去市里。”
“别的事儿村里人一点都不知道，沈锦和招娣那边你也放心，还是她们提醒的我呢，说这事儿回村之后不能往外宣扬，不然传来传去不定要传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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