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粮现在是一点不敢惹他娘。
听他娘在院子里骂，他叹一口气披衣服下炕：“娘，你早上想吃啥，剩菜热热行吗？我去弄。”
“你弄啥？”宋大妮斜眼看他，“你没媳妇还是咋地？”
她伸个脖子往屋里瞅：“咋地，她资本家小姐啊睡到这时候不动地方。”
“是不是一会儿还得我这个婆婆给她当老妈子端洗脸水啊？”
“娘！”沈有粮不敢多跟他娘顶，就怕一句话说重了他娘又寻死觅活的。
李爱兰就在屋里头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呢。
到底是自己儿子，宋大妮狠狠刮了下自己没出息的大儿子一眼，二话不说绕到灶头那儿开始做饭。
她算是看出来了，大儿子靠不上，有了媳妇就能忘了娘。
宋大妮：“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挑水，少在老娘跟前晃着碍眼。”
陈锄子拎着俩野鸡刚进院门口就听着宋大妮在那儿嫌弃儿子。
他算了下时间，问一边打蛋一边从灶房迎出来的沈疆：“她儿子不是昨天刚结完婚嘛，咋今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
沈疆‘嗐’了一声，还没说话，就发现沈有粮前脚挑着担子出去了。
后脚宋大妮就又开始称王称霸了。
就见她跟个陀螺似的，一阵风一样刮回到屋里，没一会儿，屋里就传出来李爱兰的尖叫声。
好像是宋大妮把她被给掀了。
沈疆无奈：“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哎，婆媳关系啊……”
想当初她娘再看不上谢芳，都没对谢芳这么狠过。
他这个二嫂，是真出乎他意料了。
不仅是狠，都有点毒了。
屋里，宋大妮趁着大儿子不在，剩下的两个儿子又都向着她，干脆伸手拽住李爱兰的头发就想给人直接拖下炕。
李爱兰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婆婆、婆婆你撒手，我起来了，我自己起来还不行吗？”
宋大妮手上力道加重：“咋地，现在连一声娘都不叫了，你是对我有啥意见啊？”
“没意见！”李爱兰是肚子疼头皮也疼，可力气又没宋大妮大，只能抓着宋大妮的手苦苦哀求。
“娘，我是刚醒脑子还有点不清醒，你别和我一样，你松松手，我现在就起来做饭。”
见宋大妮还不松手，李爱兰只能祭出自己的杀手锏——哭嚎说自己肚子疼。
本来以为只要搬出自己的肚子说事儿。
宋大妮个当奶奶的咋地都得手下留情。
却不想宋大妮手上力道不仅没松，反而更加重了两分。
是真真正正的把她从炕上拖了下去……
沈有富看着都有点不忍心：“娘……”
宋大妮：“有富这事你别管，出去洗脸去，以后娘和你嫂子的事除非娘吃亏，不然你少掺和。”
二房屋里最后闹成啥样，外人看不到，可从最后的结果，也就是李爱兰肿着眼睛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出屋做饭的模样就能看出来。
吃亏的绝对不是宋大妮。
都给陈锄子看怕了。
端着自己异父异母的好兄弟给自己多做出来的一份早饭。
陈锄子那么爱吃的一个人都觉得没啥胃口。
不是沈疆做饭难吃，而是……
陈锄子：“说句丧良心的，我现在都有点庆幸疆子没媳妇，干娘你又是个善良性子，不然……哎……”
不然只要试想一下他闺女有可能摊上宋大妮这样的婆婆。
他就恨不得留闺女在家里待一辈子。
哪怕留成老姑娘呢，也比嫁到这样的人家，受婆婆这样的气好啊。
蔡老太看他这样都觉得可乐：“行了，你都白操那份心，咱家是啥样你还不知道？”
“等红英和有鹏结婚了，你要是嫌自己一个人没意思就搬家里来住，到时候你闺女就在你眼摸前，还能挨欺负了？”
陈锄子挠挠脑袋：“我不是怕红英挨欺负，红英和有鹏结婚我是放一百个心。”
“我就是后怕，你说当初干娘你和囡囡要是没去赶集，我没遇着你们。”
“那不仅我得养个白眼狼儿子，红英最后也指不定能嫁进个啥样的人家……”
“以前我也不合计这事儿，这不看见那边那婆媳俩，我这心啊，一下就揪起来了。”
沈锦了然：“锄子叔是不是还觉得心口闷闷的，不得劲儿。”
“对对，还是囡囡理解我。”
沈锦眼睛一弯：“我理解！锄子叔这是长心了！可喜可贺！”
沈疆：“噗！”这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才长心，不够这丫头促狭的了。
陈锄子没反应过来，还煞有介事地点头：“是，长心了，以前我那心大的，喝多了都能吐出去。”
一家人一听这话绷不住，笑声没一会儿就传染开来。
仅仅一院儿之隔，一边是全家凑在一块儿吃早饭其乐融融。
一边是饭桌上小媳妇大气儿都不敢吭一声，只敢低头刨饭，就这还要被自己婆婆喷吐沫星子数落。
说她不愧是城里来了，热个饭都不会热。
照平时不知道费了多少柴火。
沈有粮感觉自己被人在桌子底下拉了一下，偷眼一看，是自己媳妇伸过来的手。
他安慰似的伸手握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媳妇手冰凉。
是那种他握上去能直接被激个寒颤的凉。
天也不冷，他媳妇手这么凉明显不正常。
李爱兰声音很小，小到仿佛只是嘴唇动了动：“有粮，我肚子疼。”
宋大妮耳朵好使，听到这话直接一拍筷子！
“咋地，说你两句不能说了？你是豆腐做的啊说两句就要散了，还肚子疼，我让你装……”
她气不过直接抢过李爱兰手里的筷子。
“不想好好吃饭就直说，正好还省粮食了……”
“娘！”沈有粮看着李爱兰接近惨白的脸色，急忙喝住他娘，“你看爱兰脸色，她是真肚子疼！”
宋大妮撇撇嘴：“你就是个傻的，我生你就是给她生的，你不信老娘话信她的。”
李爱兰攥紧沈有粮的手，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出了一脑门细汗：“有粮，我肚子真疼，快，救我……”
沈有粮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原地打转都不知道该咋整好了：“爱兰，爱兰你别吓我！”
看他这么不担事，李爱兰心底涌起一阵无力。
她抖着嘴唇：“快去喊医生，我肚子疼，去、去找四叔借自行车。”
要说之前，李爱兰是打死都不愿意在沈疆面前低头。
哪怕昨天结婚沈有粮一辆自行车都没借到，她都没有埋怨过他为啥不去找沈疆这个四叔借。
可她现在是真怕了。
无论是怀孕还是决心留下这个孩子，靠的全是她的一股子莽劲儿。
没人告诉她是对是错，没人给她出主意该怎么办、关心她该怎么养胎。
肚子没事的时候，她觉得怀个孕没啥大不了的，可现在出了事儿，婆婆对她又是这么个态度。
李爱兰是真慌了。
又慌又怕又不知所措。
她是知道有些人流产是会死人的。
李爱兰眼泪止不住的淌：“有粮，快去，我不想死……”
……
东屋。
沈锦是头一个听到二房那边的动静的。
她挟菜的手一顿：“李爱兰那边出事了，我听她哭说什么死不死的。”
蔡老太愣了一下：“啥死不死的？她不会被宋大妮磋磨得要寻死吧？”
不等四房人多猜，顺着敞开的门，所有人就见沈有粮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沈有粮：“四叔，求你借我下自行车！爱兰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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