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爱兰肚子里的娃子是大事儿，哪能马虎啊！”
县城医院，沈有粮蹲在病房外头抱着脑袋低吼。
那拳头攥的，宋大妮感觉自己一句话说不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就能给自己一杵子。
她色厉内荏：“你跟我喊有啥用？我说没钱就是没钱。”
“还不能马虎，不能马虎你给我变出钱来啊？！”
“你爹干了啥好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家里老大，家里啥情况你最清楚，你是觉得我能藏钱还是能咋地？”
“我是看不上她李爱兰，但我说没钱给她保胎又不是说的假话，你跟我厉害有啥用？！”
宋大妮是真觉得委屈。
一开始颠颠跟过来她是没打好主意，想在路上拖延拖延时间或是找机会捣捣乱，反正能把李爱兰肚子里的野种祸祸没了就最好。
可她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没出息，还真让个破鞋给拿住了。
知道没钱给住院费转头就跟她耍厉害。
宋大妮：“沈有粮，老娘是欠你的？老娘手里有没有钱你心里没数？”
低头瞅见大儿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恨，她眼前一阵发黑。
“我要是手里有钱，她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往外拿钱，那你怨我我认，我不是人。”
“可你娘我现在兜儿比脸都干净，拿不出钱给你媳妇治病，你凭啥怨我？你咋不怨你那卷了钱跑了的死鬼老爹？！”
她以前是赖过自己大儿子，觉得大儿子要是不蹦高吵吵结婚，家里没那么重担子，她也不至于逼着沈二湖去走关系。
不至于给沈二湖逼跑了。
可这毕竟是自己亲儿子，她再迁怒，该管的也没少管，顶多是把火气往刚进门的大儿媳身上发发。
况且李爱兰本来就不是啥好东西，宋大妮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现在看见大儿子为了个破鞋这么对她，还在心里埋怨上了她。
宋大妮是真心寒呐！
见周围路过的人听了自己娘的话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上了谴责。
好像他是什么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一样。
沈有粮嫌丢人：“娘，你小点声，爱兰到底是因为啥遭这罪你不知道啊？”
“要不是你非得……”
“我非得啥？”宋大妮一点不虚，“我心里没愧，你别觉得是我对不起她李爱兰！”
“谁家儿媳妇进门不干活？我一没让她下地挣工分，二没让她劈柴挑水，我就让她热个早饭。”
“都不是做，就把剩菜热了，她就受不了，就腰疼肚子疼的，现在折腾到医院反倒都成了我的错了。”
她说着抹起眼睛：“我个给人当老婆婆的我容易吗？昨晚上想让她洗碗，她说怀孕洗不了，那就不洗，我后来也没逼她。”
“今天让她搭把手干点轻活，也干不了，那你说你娶她干啥？”
“说句不好听的，咱本本分分乡下人，你给她娶进门是让她啥活不沾当活祖宗的？咱家缺祖宗啊？”
“她进门当祖宗，你老娘我就活该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等你结了婚还要伺候你媳妇？”
顶着周围人看过来的越发不赞同的目光。
沈有粮是长俩嘴也说不过他娘啊。
更何况病房里李爱兰还抱着肚子哭呢，他也不能放着不管，更没心情跟他娘在这儿胡搅蛮缠的掰扯了。
沈有仓一直杵墙边站着，听得心烦：“好了，都别吵吵了，我去弄钱去。”
“你弄啥钱？”别说宋大妮兜里没有钱，她就算有钱也不乐意给李爱兰和野种掏钱。
沈有仓不耐烦：“娘你别管了，你在这儿照顾大嫂吧，别跟大哥吵吵了，没啥用。”
宋大妮搞不清楚状况：“明明是你大哥非得跟我吵吵，不对，你往哪去啊？”
“有仓、有仓你站住，你别干傻事，这事和你没关系……”
她就怕二儿子莽劲儿上来干出啥错事。
要是为了李爱兰把二儿子给搭进去，那她才要真恨死了糊涂的大儿子和遭瘟的李爱兰！
沈有仓没说话，只闷头往外走。
而让宋大妮更觉得失望的却是……从二儿子说话到把事揽到身上，再到走，大儿子从始至终没出声拦一下。
他明知道他弟弟是个啥样性格。
冲动起来不定能办啥事儿。
指不定就是出去抢劫或是小偷小摸去了，可他愣是没开口留一句。
不仅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有了媳妇……他是连亲弟弟都豁出去了啊！
顾不上心凉。
宋大妮狠狠瞪了抱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大儿子一眼，倒腾着小短腿朝二儿子背影撵了过去。
她得去看着点，可不能让二儿子办了傻事。
沈有仓心里有事儿，也没注意他娘跟着他出来了。
想到家里现在的情况，他们爹走了，家里总得有个人撑起来门户。
大哥虽说被李知青迷得五迷三道的，可大哥脑子比他好使。
只要解决了当前的难事儿，再和他娘好好说道说道让他娘以后别管李爱兰，家里应该就没这么多糟心事了。
等日子过起来，家里有他没他其实也不差啥。
在心里给自己做完建设，沈有仓终是下定决心一路回了大杨村。
看他往大杨村走，宋大妮还纳闷二儿子这是想去干啥？
难不成想去求老四，打着亲戚的旗号借钱？
可这不像她二儿子能办成的事啊。
心里还嘀咕呢，腿都跟酸了，却见二儿子好不容易回到村里，不仅没有往家那边去，反倒去了另一边。
和沈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宋大妮本来累得直喘粗气，见状也没时间歇着了，又提起劲儿跟了上去。
然后。
就见自己二儿子立在了她们生产队前大队长田有田家的院门口。
朝里边招呼一声，没一会儿一个眼熟的身影就跑了出来。
宋大妮记得迎出来的是谁，昨天大儿子办酒的时候这丫头还上门了呢。
说是没参加过农村的酒席，过去见识见识。
她记得这丫头好像是叫肖芳，她娘就是田有田早些年被给出去当童养媳的妹妹。
可……她二儿子这时候过来找这丫头干啥？
还是说是想找田有田借钱？
不应该啊，田有田那么抠，找他都不如去找老支书说难处。
眼见俩人好像挺有默契的往偏僻地方去。
宋大妮头一次感觉自己身姿这么灵巧，她踮着脚借着田有田家的围墙遮挡，蹑手蹑脚地往俩人那边靠。
刚停在拐角后边，就听见自己二儿子跟田有田外甥女说：“你上次跟我提的事我想好了，答应你也行，但是有个条件。”
宋大妮靠着墙，抓心挠肝的想知道是啥事儿。
然后，拐角另一边响起肖芳有些激动的声音：“啥条件？你真答应？”
沈有仓：“真答应，条件也不难，给我三百块钱彩礼。”
宋大妮没听明白，心里疑惑更深。
肖芳有些为难：“三百块钱？这……我家没有这么多钱啊……”
沈有仓是个痛快性子，也不和她抻着：“二百也行，毕竟是我入赘，这年头娶个媳妇都得给彩礼呢，你想让我到你家入赘给我二百块钱彩礼不亏吧？”
“不亏，这肯定不亏，但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去和我妈说说……”
肖芳本来还软声细语的说着话，却不想拐角后的宋大妮听到‘入赘’两个字，整个人都懵了。
等反应过来，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宋大妮：“不亏个屁！亏死老娘了！有仓你个小王八犊子，老娘给你拉扯你这么大是让你当上门女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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