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淑贤饼画的很好，可宋大妮不信。
她是没文化没见识没素质，可她认死理，那就是她二儿子咋地都不能给别人当儿子去。
“娘，回村吧。”
“啥？”
沈有仓：“你别跟方家人搅和了，回村吧，等我在城里站住脚了，等肖芳弟弟懂事了，我就给你接过来。”
田淑贤在旁边帮腔：“对，到时候有仓怎么给你养老我都没二话。”
“有仓能帮我把门户先支应起来，我肯定不可能亏待有仓……”
“不……不行。”宋大妮不管田淑贤怎么说。
她就跟钻了牛角尖似的，往常有点好处啥事都能答应，可这一次不知道怎的。
哪怕田淑贤把好处都摆明面上了，翻来覆去的跟她说，她也咬死了不答应。
沈有仓看着她花白的头发，眼睛刺痛：“娘，你为啥不答应啊？”
“我进城是过好日子来了，就是担个入赘的名头，别的啥也不差。”
“总比我在家里待着惹她李爱兰不痛快强吧？我现在一跟李爱兰不对付她就说她肚子疼，我哥看我就跟看仇人似的。”
“我现在自己找着出路了，你干啥非不答应啊？也不耽误给你养老。”
他还能当上城里人。
肖芳妈都说了，能托人脉给他找工作。
宋大妮心慌的厉害，她也说不上自己为啥心慌，可能就是因为二儿子一旦入赘，那好像就不是她儿子了一样。
他会操心肖家的事儿，会护着肖家人护着田淑贤，就像一次次护在她前边一样。
凭啥呀？
这是她儿子，田淑贤儿子靠不上凭啥要靠她儿子？
谁家娶媳妇不是给儿媳妇娶回来，凭啥她就得搭个儿子出去。
捂着乱糟糟的心口，宋大妮死活不松口。
沈有仓没了耐心，给田淑贤使了个眼色让田淑贤把手里的大包小裹塞给他娘。
然后拉着还想再劝的未来老丈母娘头也不回的走了。
临走，只扔下一句话——
“娘，你总得盼着我好吧？我家里蹲没个出路，现在好不容易有条出路了你还拦着我，你要是再这样……”
他火气上来想威胁一句说你要是再这样，那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省得净拖着我。
可脑海里浮现他娘那张明显苍老太多的脸。
沈有仓伤人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
抱着沉甸甸的东西，看着二儿子和田淑贤走远的背影。
宋大妮忽然就有些恍惚。
好像眼前是渐行渐远的三个儿子，身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的泥潭子。
她这辈子……咋就过成这样了呢？
明明想当初她宋大妮在大杨村日子过得是数一数二。
家里男人争气，是村里头一个端上铁饭碗的，下头仨儿子，又孝顺又不讲理，村里没人敢惹乎她。
相反。
为了让她男人能拉拔一下，村里就没有不捧着她的。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可真好啊。
可咋就过成现在这样了呢？
好好一个家，说散就散了，兄弟反目，家不成家，有仓还让她过不下去就回沈家。
可到了现在，她哪还有退路了？方家日子是难，可回了沈家，她一个改嫁过的婆婆，脊梁骨都矮半截。
落到李爱兰手里，她日子就能好过了？
怎么走都是绝路，宋大妮心里发苦。
想到好好的家一开始是被沈草儿算计散的，沈草儿怂恿胡果去勾引她男人。
把好好一个家给勾没了。
新仇旧恨加一起，宋大妮攥着手里的东西恨得咬牙切齿的。
别让她看着沈草儿，不然她能跟沈草儿拼命！
而事实上，沈草儿完全不用等着宋大妮来‘索’她命。
她自己个儿能不能撑得下去活到被宋大妮索命的时候，还两说呢。
上次和傻子妈闹掰之后，傻子妈特意追到她婆家楼下，就为了脏沈草儿和她婆婆的名声。
当时沈草儿就一阵阵的反胃。
她以为是被傻子妈兜头砸的臭鸡蛋恶心的，可在她又一次挨她醉酒男人打的时候，肚子一阵剧痛。
晕倒后醒过来才知道她反胃不是生病了，也不是被臭鸡蛋恶心的，她是怀孕了，然后因着没有发觉，被男人打流产了。
从那以后，沈草儿的身体就开始病歪歪的。
也是自那之后，沈草儿在婆家的待遇直线下降。
本来以前的待遇就不咋地，现在更是下降到没有下降的空间了。
婆婆怪她保不住孩子，男人把他的责任甩到她身上，说要不是她傻到肚子里揣崽子了都不知道，他也不至于错手把孩子给打没了。
小月子养不好，沈草儿只觉得自己现在哪怕站着啥都不干，没一会儿都站不住脑袋发晕。
更何况她还没有站着啥都不干的资格。
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她哪个不得干？
沈有仓觉得宋大妮老了好几岁，那是他没看着沈草儿。
不，应该说但凡是个沈家人，看到如今的沈草儿，肯定都得被吓一跳。
哪怕是最恨沈草儿的沈花儿。
如果说宋大妮的日子是难熬，那沈草儿的日子就是叫苦连天了。
所以说，宋大妮想和沈草儿同归于尽，沈草儿真不一定能‘答应’。
她能不能挺到再见宋大妮那天还两说呢。
指不定哪天人没了，沈家都没人知道。
大杨村。
正和农村小伙子相亲的沈花儿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抬头看到对面人有些担心又不好开口的笨样。
换做以往，她得厌恶死了这样的木讷。
她一直向往的伴侣都是像那些下乡的男知青一样，能言善辩，一张嘴好像能说出花来。
说着她不知道的事儿，她从未听说的事儿。
他们见过她没见过的世面，就连那有些和村里格格不入的气质，哪怕鼻孔朝天，可对于沈花儿来说，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可现在……对着她从前最看不上的木讷人，她却反倒觉得安心。
比那些面对她时装得人模狗样的男知青还要让她来的动心。
好像一直以来躁动的心终于稳定了下来，沈花儿红着一张脸，和对面的相亲对象大眼瞪小眼。
或许……这样也不错。
不再奢求那些她够不着的东西，踏踏实实找个厚道又知根知底的人过日子。
一辈子哪怕受穷也不受委屈。
更何况……也不一定能受穷，听给保媒的大娘说，他还是隔壁生产队的劳动先进，只要他肯干能干，日子咋地差不了。
心里有了底，沈花儿比照刚才自在了不少。
看着对面不敢看她的憨子，她笑着问：“你咋不看我？是没相中我？”
对面小伙子眼睛猛地睁大，一张脸肉眼可见的镀上一层红。
好像脑袋都要冒热气儿了似的。
眼皮子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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