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看唐家两兄弟没听明白，知青办的同志进一步解释道。
“就是唐志强放弃了接受知青办的补偿，没有为他自己争取任何好处。”
“他想把这个人情转交给你们，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们能不能理解。”
唐志扬和唐志远当然能理解。
他们又不是真的年纪小。
兄弟俩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儿，愣在原地脑子都有点乱。
知青办的同志继续道：“所以以后有难处可以尽管来知青办找咱们帮忙。”
“当然，前提是得遇到正经难处，不是小孩子小打小闹这个推你一把那个给你一下，你给咱们喊来了帮你出头。”
“要是那样，你们可就辜负了你们大哥的一片心了。”
“反正好好想想吧，你们大哥去大西北那么艰苦的地方下乡，他明明有机会借着人情讨要些东西，钱或者票子或者他下乡地单位的介绍信。”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我刚才说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能让你们大哥下乡后的日子好过不少。”
“可你们大哥一点没为他自己考虑，把好处留给你们了，哎，但愿你们别辜负他这份心意吧，别让他后悔把机会给你们。”
“我也不知道我说这些你们能不能听懂，岁数都不大又没有长辈在这儿，可能我话就说得多了点，但我真挺佩服你们大哥的。”
说到这，说话的同志摆摆手示意不用送。
然后转身追上了往外走的同事。
徒留一直在原地消化他话里信息的唐志扬和唐志远面面相觑。
“二哥……”唐志远伸手想碰唐志扬怀里的锦旗，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大哥……真下乡了？”唐志扬心里说不好是什么滋味。
昨天晚上他还在满心满眼的怨着大哥没事找事害了他们，可今天冷不丁听到大哥一声不吭扔下他们下乡了……
他又想哭。
唐志扬：“娘走了，大哥也走了，小远，我们怎么办？”
以前至少遇上事了还有大哥在前边扛着，哪怕大哥老领错头，可他在，好像主心骨就在。
但是现在……
唐志扬一脸的茫然：“大哥怎么说走就走了？”
“他不会不知道他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昨天早上看见沈锦的时候他还咬死了说不想下乡呢，怎么今天就改主意了，他是不是疯了？”
“咱俩恢复记忆之后，不管碰上什么事他都跟我们商量着办，怎么这一次这么大的事，他自己主意正自己走了？”
唐志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二哥，你是觉得大哥这是斗不过周玲玲所以找机会远走他乡就为了避开周玲玲？”
“不然呢？”除了这个理由，唐志扬想象不到他大哥为啥这么突然就下乡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们兄弟三个严格来说都挺自私自利的。
他想不到能让他大哥偷摸背着他们下乡的别的理由。
正说着话，门外边又来一人。
是个平日里和他们爸关系不远不近的‘熟’人。
那人昨晚上也在这儿，现在心里头自然对唐家兄弟有点看法。
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谁让他早上从医院回来的时候遇见唐家大儿子唐志强了呢。
被唐志强一口一个‘叔’的求到头上，他再咋地也不好拒了……
“你们大哥托我帮忙给你们送封信。”
他也不墨迹。
直接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信封，和知青办的同志们一样，不由分说的就塞到了唐志扬的手上。
然后摆摆手，转身就走。
唐志远在后头叫都没把人叫住。
他苦笑道：“咱俩现在还成了万人烦了，算了，先看信吧，看看大哥说了啥。”
“总不能说是把烂摊子丢给咱他自己撑不住跑了，不像大哥性格，而且你刚才也听着了，知青办的说大哥把人情转给咱们……”
随着把信从信封里拿出来展开，待看清楚上边写的是什么后，唐志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信里没多少话。
篇幅短到一眼就可以从头扫到尾。
可唐志扬和唐志远就这么一眼又一眼，沉默着扫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信纸都被唐志扬攥得皱皱巴巴的，他才抖着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唐志远声音都有些发抖：“昨天晚上……咱们说大哥的时候，大哥就在外边？”
这话其实都多余问出口。
信里边写的明明白白的。
先是写了唐志强对他们这两个弟弟的歉意，说都是因为他才害得他们兄弟这辈子过得这么憋屈。
还说了也是因为他才连累得沈锦魂飞魄散，让他们这辈子本来那么大的倚仗没了。
他说他们怨他，怪他，都是应该的，他可以理解，他其实自己都怨他自己。
所以他得想个办法弥补。
而他想了半宿的办法就是提前下乡，提前下乡响应号召，以身作则动员还在观望的人，知青办肯定会有一定奖励。
或是一群人上门表扬，或是今后再有下乡指标肯定不会再优先考虑他们家人。
按照唐志强的想法。
上门表扬就意味着庇护，不管是他们爸还是周玲玲，有知青办来这一趟把唐家人觉悟高的名声宣扬出去，全家在外人面前风光这一次。
那怎么说都不可能在近期内传出啥丢人事。
所以不管昨晚上他两个弟弟干了啥，至少短期内是可以自保的。
而他自己琢磨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信上说的，下次有下乡指标，知青办绝不会优先考虑唐家。
谁都知道不能可一只羊薅羊毛，也不能指着一家子人欺负。
有他在前边做出‘牺牲’再咋地知青办的人也要顾虑名声。
他也算是在以后间接的保护了两个弟弟。
即使他不在，但他终究是给自己弟弟们铺了一条退路。
这是他的补偿。
唐志远看着那封信，信上他大哥还说他这叫一举三得。
除了上头说的两个好处之外，还能牵制一下周玲玲。
外人知道他被周玲玲报名下乡，去的还是那么艰苦的地方，周玲玲这个后妈名声不臭就怪了。
到了那个时候，千夫所指，周玲玲反倒不敢再动他们两个。
总不能让名声一臭到底吧？
周玲玲就算不要脸，他们爸唐守礼也是要脸要名声的。
这信里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他们这两个弟弟考虑。
唐志强或许不是一个好儿子好继子，可他终究是一个好哥哥。
啪的一声。
是唐志扬没忍住又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二哥！”
“你别拦着我，我、我对不住大哥，要不是我嘴上没有把门的，要不是我心窄了，大哥也不能给他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都赖我，都怪我，我还怨大哥，明明是我自己没本事有两辈子记忆还干不过周玲玲，我没本事我还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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