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事论事，小时候他四叔家多穷啊，明明他四叔最有出息最能挣。
可偏偏他四叔家里边日子过得最苦。
沈有仓可还记得沈有鹏哥几个那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好悬没饿死。
吃不饱穿不暖，没人护着还得下地干苦力。
也不能绝对的说没人护着，蔡老太会护着，但蔡老太当时在家里的地位……长工似的。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呢更别提护住亲孙子孙女了。
那样的情况下，他娘要是给他过继过来，他估摸着得闹翻天。
以为他娘要害他，心里都得记恨上他娘。
所以啊，人呐，要是早知道未来的事该多好。
哪怕不过继，他心里有个数，从前也不会那么得罪沈锦。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怕他娘钻牛角尖，沈有仓安慰他娘道：“现在也挺好了，人各有命，我自己也淌出来一条道儿。”
“不比村里别的小子出息啊？”
哪怕名声上不好听，可过的日子才是实际的，最起码他现在在城里站住脚了，不用回村里下地了。
没下过地的人永远不知道下地有多累。
尤其是天热的时候，一天下来都能给人晒褪一层皮。
沈有仓想想还挺知足：“我现在粮食关系都转进城了，起码今年开始不用挨累挣工分了。”
看儿子这样，宋大妮没来由的鼻子发酸。
其实不管是羡慕四房还是嫉妒沈有文兄弟俩，说来说去，宋大妮心里不是不清楚。
什么酸啊后悔啊，归根结底还是她这个当娘的从前没本事。
眼皮子浅不说，成天就奔着田间地头那一亩三分地，能因为一根葱跟别人骂架骂一天。
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宋大妮眼神复杂：“是娘以前没长心，你等着，以后娘能多搭你就多搭你。”
“娘欠你多少全给你补回来。”
这咋话说着说着又绕到准备挖方正谊墙角上头了？
沈有仓当机立断，赶忙把话题往回拉：“不过我听有鹏说，有武和有胜还真是自己考进县一中的。”
宋大妮的关注点轻易就被带跑偏。
“啥？自己考进去的？咋可能啊。”
“不说脑子，就说他俩的底子，小时候算数还没你算得好呢。”
“沈锦才考进去多长时间，不对，应该说分家才分多长时间，一年不到，除非他俩脑子一起开窍，不然……”
沈有仓：“有鹏说全靠沈锦的辅导，还有划……划重点，好像是这个词，我也是第一次听。”
“就是把他们考试的时候有可能考到的题事先给他们圈出来，他们就单学会那些就行，不用把一本书从头到尾的吃透。”
“考试就在沈锦给划的范围里边考，就跟你种地似的，让你在生产队所有地里找一根苗你肯定不好找。”
“但要是让你在你自留地里找一根苗，是不是一下就好找了？反正是这个意思。”
宋大妮听得似懂非懂，咋舌道：“我滴个乖乖，是学校事先给沈锦看卷子了？不然她咋知道要考啥，她咋就会划那什么重点呢？”
沈有仓无奈：“不是，学校肯定不可能事先给沈锦看卷子啊，那不是漏题了嘛。”
“就是沈锦自己猜的，她学习好，厉害，知道出题的老师想考啥，也知道他们想入学的学生水准都在哪，所以她能押对题。”
怕自己这么说自己娘还听不懂。
沈有仓换了一个更简单也更能让宋大妮理解的说法。
“娘，你就合计沈锦多厉害啊，有啥是她想不到的，还用学校提前给她漏题啊？那不是侮辱她脑子呢嘛。”
嚯！
他这么一说，宋大妮立马就听明白了！
这一‘明白’，宋大妮更酸了。
“你瞧瞧人家沈锦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能掐会算的，这咱真比不了，啧啧，要不怎么说人家沈锦不是一般人呢。”
……沈有仓已经不想再解释了。
这根本不属于能掐会算的范畴，这纯是学习好知道学校考试能考啥。
完全是能力的问题，没那么多神神叨叨的。
他解释不明白。
心累。
“娘，不提这个了，总归是大好事，你有啥要托我帮带的话没？”
宋大妮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带话不成，人家上次那么帮我，结果现在四房两桩好事凑一块儿了我就干巴巴说一句俩小子真有出息？”
她再不会办事也知道事儿不是这么办的啊。
“这样，咱俩现在去供销社买东西，到时候你带着东西回去，也算我宋大妮的一份心意。”
沈有仓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娘这是又动了打手里另一半钱的主意。
“娘……”
宋大妮推着他往前走：“别娘不娘的了，这是大事，粮食一会儿买今晚上够吃的量就得了，明天再管方正谊重新要买粮食的钱。”
“正好，今天的钱我就说全花了，为了给你四叔那边送礼，方正谊要是知道了他比我还殷勤呢，不可能怪我。”
这可比撒谎说钱丢了强。
沈有仓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索性不再反抗任由他娘推着他往供销社那边走。
……
大杨村。
沈锦等人还不知道宋大妮现在正琢磨着挪用‘家’款好还人情呢。
从罗老太家里边出来，一路上遇着不少人。
那是看见蔡老太就走不动道儿啊。
甭管以前熟不熟，只要叫得上名的，都得过来唠几句磕。
大部分都是打听城里生活好不好，沈家在城里吃啥喝啥，平时都干啥。
还有少部分好奇这不年不节的沈家四房的人咋还呼啦啦的回来了。
而一旦有人张嘴问了。
那必然就是蔡老太的秀场了。
虽然只有三孙子陪着回来，可老太太的兴致是一点不减，拉着沈有武逮谁跟谁说她三孙子出息，考进县一中了……
有人问：“蔡大娘，我听说你们在城里顿顿吃大米饭，有鹏在肉联厂上班，你家是不是也不缺肉吃啊？”
蔡老太回：“你咋知道我三孙子和我小孙子考进县一中了呢？刚才听一耳朵听着了？诶呦，你都不知道老太太我这心哟，那叫一个骄傲啊！”
旁边人愣了一下，很快，蔡老太周围就围满了此起彼伏的恭喜声。
有人不关注这个，听刚才那人说蔡老太家可能不缺肉吃。
眼珠子一转，就有了想头儿——
“桂贤呐，你家不缺肉能不能下回回来给咱们带点啊？咱也不占你便宜，拿钱买还不成吗？”
“就是没有肉票，可乡里乡亲的，你也知道咱们啥情况，乡下人攒点票不容易，大不了咱们多付点钱……”
黄橙橙一听不干了，她也不认识说话的老太太，只能尽量态度好点的给人撅回去。
黄橙橙：“瞧您说的，那不成倒买倒卖了？咱哪能干那事，再说了，咱家肉也是要用钱和肉票排队买的。”
“不可能说家里有人在肉联厂上班咱们就能多吃多占了，我大伯子是工人，也不是啥肉联厂领导，您这话要是传出去我大伯子还咋在肉联厂干啊。”
那老太太眼神闪了闪：“你看看你这女娃，我就逗个嘴你还当真了，这给我一顿呲，算了算了，知道你们家现在牛气起来了，咱惹不起也不触这霉头了，你就当我啥也没说。”
拍拍气不过还想再说的孙媳妇，蔡老太笑眯眯：“你咋知道我三孙子和小孙子入学考成绩考得好啊？”
“诶呦喂，我老太太一开始都没想到这俩小子能学的这么好，以后啊，咱家也是那啥……”
沈锦：“书香门第。”
蔡老太得意：“对，书香门第嘞！咱一家子文化人可不是得牛气点嘛！”
完全自说自话不管别人死活的回答，既不把人放在眼里，又借着对方的话直接变个意思拿来自吹自擂。
别说，效果还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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