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杀人了咋还没有罪呢？
老支书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首先，你得清楚，他要杀的是谁。”
“他要是想杀你，哪怕没得手，你啥事没有，我都能立马给他捆了往派出所送。”
“我也不在乎咱大队出了个这样的‘人物’还能不能评先进。”
“可他要杀的，是他爷爷。”
“这事听着恶劣，但告起来……建柱儿，你能让沈洪林出面去告他孙子沈有余吗？”
“就算给沈有余送派出所去了，你们都说他要杀人，但他要杀的‘人’呢？”
老支书看破了太多，他只是不说，却没想到村里人会这么天真地追着他质问。
他们既然非要一个解释，他就给他们一个解释
“我跟你们说，这事如果捅大了，那不管你们的说法是啥，也不管你们看着啥了，对于沈家，就不可能有这个差点被杀了的‘人’。”
“啥意思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沈老头但凡为孙子着想，他就不可能承认有这一码事儿，当事人都不承认差点被弄死，你们上哪变出个受害人来？”
“再想想你们，你们又非得咬死了说沈有余要杀人，他现在混球一个，你们也不怕他到时候反咬一口说你们诬陷他。”
别以为人多就有底气有道理，他们村以前又不是没出过一个人给全村告了的奇事。
想当初李爱兰敢告他们全村苛待、报团欺负她一个知青。
那么有她在前头打样儿，难免沈有余不能有样学样，说他们抱团欺负他一个社员。
要真是那样，他们村可就真成笑话了。
老支书几句话，直接说得周围所有人全都哑口无言。
对啊。
哪个当爷爷的会去告自己孙子，会愿意让自己孙子这辈子都毁了？
这么一想……老支书处理的其实是对的，这事只能让沈家人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他们作为外人，表明的态度再坚决也没什么用。
是他们被火气冲傻了脑子看不开。
即使老支书刚才没发话，沈疆和沈三河兄弟俩被他们逼着给沈有余送派出所了。
可只要沈老头不作为苦主出面去告。
杀人的事就是‘假的’，就只能是误会。
哪怕他们所有人都看着了，所有人都能作证也没用。
这就是现实。
就像老支书说的，其实今天的事要是出在他们这些人家里。
他们的选择肯定和沈家人一模一样。
娃子不懂事，他们却不能送娃子去死。
别看他们现在这么激动，也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毁的不是自己家娃子所以蹦高起哄。
但凡沈有余是他们家娃子，别说差点给他们弄死。
就是真给他们整与世长辞了，他们在地底下也不能乐意自己家娃子因为这事儿被牵连一辈子。
这就是溺爱。
可谁不溺爱自己家娃子呢？
沈有余对于沈老头来说还是长孙，孙辈儿里边的头一个。
用膝盖想都知道，沈老头咋可能舍得去告。
到底是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
堂屋里。
不知道外边老支书和众人的对话。
也不知道自己的人性被老支书和村里人全都高看了一眼。
沈老头靠坐在炕上，一边吃东西一边‘泯灭人性’。
坚持要给沈有余送派出所去！
“给他送去，不然留他在家里指不定哪天趁着你们不注意给我这老头子掐死。”
沈老头再是老眼昏花他也看得清自己的好大孙看着自己时的眼神。
分明是带着怨气。
这是埋怨他刚才被堵嘴的时候使劲喊给人都招来了。
这样的小畜生，他是咋说都不可能再往家里留了。
“老三，你去给支书请回来，就说我要大义灭亲！”
沈三河张嘴要劝，被老爷子用眼神堵了回去。
沈老头：“你不用劝我，你看看你大侄子现在都成啥样了。”
“再不管就废了，老大两口子现在不在这儿，我这个爷爷高低得给他掰回到正道来！”
啥叫正道？
沈老头斩钉截铁：“送派出所去！”
“别让我再说一遍！”
这劝也劝不动，老爷子明显是动了真火气，沈三河和沈疆对视一眼，垂头丧气就要往外走。
他想着他劝不动，疆子不乐意劝，他干脆给老支书请回来。
老支书说的话他爹总得听一听给个面子吧？
“等等！”
胡冬菊喊住自己男人：“你干啥去？”
沈三河：“我找支书去。”
要不是碍于沈疆在这儿，胡冬菊都能当场一个大白眼对着她男人翻出来。
是不是傻？
自己家里的事儿这都算家丑，然后自己处理不明白还得给老支书拖进来。
也不嫌招人烦。
人家老支书态度都多明确了，不想跟着掺和沈家自己家的家事，让他们最好自己解决明白明天给个结果就行。
态度明确的就差直说了。
结果她家这二傻子还准备屁颠屁颠的给人请回来麻烦人家。
胡冬菊黑着脸：“回来，这都多晚了你也不看看，你不睡觉还不让人家老支书睡觉？”
沈三河迟疑：“可是……”
胡冬菊：“别可是了，这事咱们自己解决。”
“咋解决啊？”
胡冬菊看着自己男人这张蠢脸，耐着性子：“你说咋解决，这事归根结底是有余办了错事儿。”
“大哥大嫂现在不在，咱们咋地也是当长辈的。”
她话锋一转：“有余，三婶说你几句你别不爱听，你看看你今天给你爷气的。”
“我知道，你爹娘给你扔村里让你自己照顾你爷你心里有气，但有气也不能跟长辈发啊。”
给沈有余使了个眼色，胡冬菊无视老爷子的黑脸直接开始打圆场。
“你爷刚才说的也是气话，你是他头一个孙子，他咋可能真给你送派出所去。”
“就是别人吵吵着要送，他指定都得拦着，行了，这一看就是给吓傻了。”
拍着大侄子，胡冬菊笑着说。
“别怕，一家人还能有隔夜仇咋地？再说了，今天这事确实是你办的不对。”
“三婶相信你没坏心思，但老爷子既然被大哥大嫂托付给你了，你就得好好照顾，尽心点，以后可别这么不稳当了……”
胡冬菊把圆场都打成这样了，沈有余还有啥不会顺坡下驴的。
他是被吓傻，又不是真傻。
老爷子是真生气假生气他咋可能看不出来，可胡冬菊既然向着他和稀泥。
把老爷子说成刀子嘴豆腐心，他自然乐得装傻。
不就是装孙子认个错吗？
不对，他本来就是老爷子真孙子，那他还有啥可低不下头的。
这个头他不仅低，他还要低得漂亮。
低得让老爷子骑虎难下不能再动‘大义灭亲’的心思。
想罢，沈有余咣当一声就给老爷子跪下了！
胡冬菊见状伸手拉他：“诶呀这地上多凉啊，不至于这样，三河，三河快给你侄子拽起来！”
嘴上说着不至于，可沈有余分明能感觉出来胡冬菊拽他胳膊的手压根就没使劲儿。
心里一寻思，一下就转过弯明白过来他三婶这是啥意思。
“三婶，你别拦着我，我对不起爷，今天爷要是不原谅我我就在这儿跪死！”
话落，抬头看见背对着老爷子拉他的胡冬菊眼里的赞许。
沈有余一颗心更是落定。
知道自己这个反应算是做对了。
他再接再厉，抬手照着自己脸就是一巴掌！
一巴掌下去，沈老头没说话。
沈有余照着自己另一边脸又是一下。
老爷子还没反应。
在心里骂了句老不死的，沈有余就这么跪在沈老头跟前，一下一下打得干脆。
其实今天要不是村里人多管闲事，他也不至于非得求老爷子一句‘原谅’的准话。
就因为刚才经历了人人喊打，沈有余心里真吓毛了，这才想说最起码老爷子别抓着今天的事儿不放。
只要家里这边不掉链子，他就不信村里人能越过他家里人给他送派出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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