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比划得沈大海和朱秀芬夫妻俩俱是哑口无言。
他们已经养废了那么多娃子了，可以说米粒儿肚子的是他们最后的养老希望。
他们没有再试错的机会了。
有时候有些所谓的小人在为人处世上不是不知道自己无耻。
而是说当他无耻起来对于他自己来说是利大于弊的时候，他们就会没有底线的放任自己无耻。
可现在，俨然不是利大于弊的情况了。
他们的儿子已经没了，无论是沈大海还是朱秀芬都明确的知道，米粒儿肚子里的娃子无论男女，他们都得往好了养。
不然最后遭‘报应’的就是他们自己。
而怎么才能养好一个娃子？从根子上就给养正了？
这就涉及到刚才米粒儿说的，她肚子里的娃子们还看着他们呢。
他们一贯以来的为人处世是什么样，儿子女儿从小看到大，所以除了沈招娣，也就是现在改叫沈胜男的小女儿外，剩下的儿子女儿没有一个跟他们学好了的。
全是耳濡目染的一个比一个自私也一个比一个糟心。
可见他家家风是个什么样儿，有多不利于娃子的成长。
沈大海和朱秀芬心里明镜似的，等米粒儿肚子里的娃子出来了，他俩可不能再像前半辈子那么‘以身作则’的教娃子了。
都教毁了三个了，不能再不信邪了。
就是装，他们也得装出个品德高尚的样儿去引导娃子的人品往好了长。
这是其一。
他俩必须在这即将出世的孙子或是孙女面前带个好头，起个好长辈样儿，省得把这唯一一条根也给教毁了。
而其二……这就涉及到更现实的问题了。
还是那句话，他们的儿子已经没了，这已经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了。
即使心里难受，悲痛，可却不能放任自己两口子不讲理。
以前他们不讲理行，他们不求人不靠人。
现在要是不讲理，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真信了沈姑奶的邪把儿子没了的黑锅甩人家沈锦头上。
那他俩纯是不想好好过了。
得罪人家有啥好处？他们在城里的工作都是靠着沈锦这个侄女给找的，甭管人家给他们找工作的初衷是什么，至少他们夫妻俩得了恩惠。
这时候翻脸，人家锦丫头离了他们日子照过，风水照转，他们呢？
他们就得傻了。
儿子没了不说，工作怕是也要没了。
因着丧子之痛脑子一热和锦丫头翻脸了，以锦丫头的性格根本就不会惯着他们。
沈家的形势早就和分家之前不同了，他们现在和四房再闹翻，不可能闹个两败俱伤，唯一的结果只会是他们自己不识好歹地摔完‘饭碗’之后，等回头家里揭不开锅了，他们就傻了。
这就是其二，现实没人强就得讲道理。
这一点沈大海和朱秀芬心里都清楚。
朱秀芬苦笑着拍拍儿媳妇的手：“米粒儿，你放心，爹娘不是那拎不清的人，你姑奶没安好心我和你爹看得出来，就是趁着有余没了拿我和你爹当枪使呢。”
“以为有余没了我和你爹就昏了头了，呵，那老太太是个啥样人你爹可能不清楚，我可太知道了，那肚子里除了坏水之外没别的。”
沈大海没吭声，这要是放在从前，他还能瞪俩眼睛和朱秀芬犟一犟，说老娘们事儿多心眼小，看谁都像在藏心眼子。
可经过刚才，他又不傻，哪里看不懂沈姑奶那副做派，里挑外撅的是想干啥。
朱秀芬说得没错，那老太太就是趁乱拿他们当枪使呢。
想指使他们去找锦丫头的不痛快。
她自己在锦丫头手里吃过鳖，不敢自己上去触霉头就想拿他们当冤大头。
呵。
就这还是亲人呢，这种时候都不忘算计他们。
有余的尸体可还在这儿摆着呢，有余可还看着呢！
沈大海也忍不住开口：“不知所谓，她老糊涂了。”
亏他以前还觉得这个姑姑人不错，朱秀芬和他说过沈姑奶的坏话他还觉得朱秀芬成天嚼舌根子。
现在再一回想，不是朱秀芬嚼舌根子，是他太过自负也太过信任这所谓的亲戚，以至于这么多年是人是鬼都没看清。
不是朱秀芬想得太多，是他想得太少了啊。
沈大海叹息一声：“放心吧，我和你娘没糊涂，不说有余这事儿本就赖不上人家锦丫头，是有余自己喝酒没个深浅。”
“就说哪怕真和锦丫头有关系，为了你肚子里的娃子，我们也不可能跑过去和锦丫头闹去。”
沈大海以前从不承认自己的无能，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年纪也越来越大，他越来越能直视自己的没有能耐和在很多事情上的有心无力。
就像之前安安分分干着看仓库的活儿，却连个运输司机都摆弄不明白，要不是当时侄女恰好在，他怕是连个看仓库的活儿都保不住，都能让人给坏下去。
无能就是无能，他没啥可装的，脑袋顶上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他也早就没了当初意气风发的精神头。
沈大海声音很低，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米粒儿肚子里的娃子考虑。
“米粒儿，你是个有福的，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你也知道我们大房和四房的恩恩怨怨。”
“原本四房翻身了，我们是一点光都借不到的，可偏偏你这丫头入了锦丫头的眼，你怀着孕，锦丫头对你肚子里的娃子也是满怀善意的，我能看得出来。”
“这就是机会，你别怪爹说话市侩，可咱家已经这样了，家里就这么几口人，走的走散的散，我和你娘的年纪也是一年比一年大，一年不如一年。”
他最近帮着卸货的时候明显感觉力不从心。
前两天还把腰给闪了，现在一走一过都一身的膏药味。
人呐，就是得服老。
沈大海：“所以我们看顾不了小孙孙几年可能就得去找有余去了，你不能说话，丫头，爹不是嫌弃你，爹说的是事实，你不能说话，有些时候确实有点不方便。”
“你想想等小孙孙长大了该怎么办？家里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还有个哑巴娘，没人给他铺路，他爹没了，姑姑们也是一个比一个借不上力。”
“他以后咋整？难不成让他灰溜溜回来种地？你就舍得？”
米粒儿没想到自己老公公会突然跟自己说这么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尤其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像是在托孤一样的话。
看着得知儿子没了之后即使面上没什么悲戚表情，背却好似一下子驼了不少的公爹。
再看看一脸苦相还想对着自己撑出个笑的婆婆。
米粒儿捂着肚子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朱秀芬：“不哭不哭，你情绪不能激动，别听你爹瞎说，他就爱把事儿往坏了想，你别管他。”
沈大海却是摇了摇头：“早晚都得说明白的，正好当着有余的面，咱们把话说明白，他要是能听着，走也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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