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面?相爷对我,还有什么情面?
是,我是妾氏,我是外人,我上不得台面也见不得光,所以,但凡这家里出了点什么事,就都是我的错。
你们疑心我,质问我,羞辱我。
你们一个个的,都高高在上,就我低贱卑微。说是姨娘,仿佛这是多大的光环,多大的恩赐,可实际上呢?在你们心里,我怕是连个下人都不如吧?
妾氏争宠的小家子做派……”
声音放缓,苏姨娘低声呢喃着那几个字,满脸苦笑。
她捂着自己心口,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她死死的盯着颜肃年。
“相爷,我伺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打理后院,撑着这个家,到头来,你给我的评价,就是这句话吗?
我争什么了?我又争到什么了?
这么些年,哪怕左相府正室之位悬空,你都不曾让我上位,给我个名分。你宁可夕亭这根独苗,只能当个庶子,备受非议,也不曾为他改变主意。
若是我争,会只是这样的结果?相爷,你这话,是想逼死我吗?”
一边说着,苏姨娘一边缓缓后退。
她脚步很慢,很轻。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苏姨娘早已经玩的炉火纯青了,她很清楚,要怎么把握分寸,要怎么让颜肃年心软。
靠近了桌边上,苏姨娘一伸手,就拿起来一块茶壶碎片。
“你这是做什么?”
颜肃年瞧着苏姨娘那样子,忍不住喊了一句,他也起身,冲着苏姨娘走了过去。
“别过来。”
苏姨娘哭吼了一声,她冲着颜肃年摇头。
手,将碎片握的更紧了些。
“相爷,我知道这阵子家里出了很多事,你心里对我有埋怨,有怀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些事,我身在局中,我也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我百口莫辩。如今,夕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心里不痛快,你心里难受,我都能理解。可我是当娘的,我心里又何尝好过?”
“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说了,过去的事我不追究。眼下最重要的,是为夕晨谋算,是得保住她的名声,她的前程。”
“是啊。”
点点头,苏姨娘认同的笑笑。
“只要夕晨和夕亭好,我怎样都无所谓。相爷说,夕晨在二皇子府发生的事,都是我的主意,那就当是我的主意好了。只要相爷答应我,好好的为夕晨谋算,不要让她吃了这个哑巴亏,更不要让她因为这事,而损了名声前程,那这个锅我背。”
“你……”
“相爷,我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妾,在府上,人人都觉得你宠着我,所以敬着我,可出门在外,我受了多少非议,多少羞辱,我自己心里清楚。
但我从来都不后悔。
我不后悔给相爷做妾,我更不后悔相识一场。
我这身份是上不得台面,可我对相爷的感情却清清白白,不容玷污。若是我就此走了,能让一切重新回到正轨,能让相爷心里痛快一点,能对夕晨和夕亭好一点……
那我心甘情愿。
相爷,自此往后,再不能伺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相爷多保重,咱们来世再见。”
苏姨娘说着,就拿着那茶壶碎片,划向了自己的手腕。
只不过,她这念念叨叨、喋喋不休哭诉的工夫,颜肃年几乎已经到了她跟前。纵然是个文臣,比不上颜夕月、夜天极这样常年练武,手上有功夫的,可一个大男人的力气,还能控制不住一个女人?
尤其是,还是一个装腔作势,没打算用力的女人?
颜肃年很容易,就拉住了苏姨娘。
“相爷,放手吧,别管我。”
“你这是做什么?”
把苏姨娘手中的茶壶碎片抢过来,扔到一边,颜肃年伸手,紧紧的将她圈在怀里抱着。
颜肃年拉着她的手,沉沉的叹气。
“老夫老妻一辈子,就算是有些磕磕绊绊,何至于要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你这不是用刀子,在戳我的心?若你真的出事了,我怎么办?”
“相爷……”
扑在颜肃年怀里,苏姨娘哭的一抖一抖的。
颜肃年柔声安抚她。
“我知道,近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你也承受了不少。而今夕晨出了事,你也担心,但是你得答应我,就算再着急再烦躁,也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了。就算不为我,你也得为夕亭、夕晨打算。夕亭还小,不能没有娘,夕晨出了这事,婚事必定要抓紧操办,难不成你真想去了,让她为你守丧,几年不嫁?”
“我……”
“夕月走了,我把夕晨和下人也支开了,我不就是想和你好好商量?我是语气不好,话说的重了点,但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不了解?你非要跟我较这个劲吗?有这个工夫,咱们商量商量夕晨的事不好吗?”
颜肃年的语气里,也带着一抹无奈。
他真的头疼。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苏姨娘给颜夕晨的手用了药,诬陷颜夕月;颜夕晨敢这么大胆的去爬夜凌云的床,也一定有苏姨娘的撺掇……
可是就像他说的,这么多年的感情,到底不是假的。
有些事,难得糊涂。
真追究出个所以然来,真的闹出人命来……
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把那些理智、清醒,全都压下来,颜肃年拉着苏姨娘,坐到了窗边上。
看着苏姨娘,颜肃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他轻声道,“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先为夕晨打算吧。”
“相爷如何打算?”
听问,颜肃年也不瞒着苏姨娘。
“原本,我是看不上夜凌云的,他虽有皇子身份,生母也是个贵妃,可他张扬跋扈,任性妄为,急功近利,还贪恋女色,并不是什么良人,日后的前程也有限,怕是难以走上那个位置。
夕晨跟着他,只怕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后悔也晚了。
晚些时候,我去一趟二皇子府,把事情商量商量,就定下来吧。到时候,我也会去皇上面前,跟他通个气。选妃宴在即,这事并不光彩,也不能对外声张。是以,还是不要搞特殊了,就等着选妃宴,皇上一起赐婚吧。
不过,夕月有句话说的挺对的,你准备一副避子汤给夕晨吧。”
就算皇上赐婚,从赐婚到成亲,也需要时间。
这个时候,颜夕晨这要是出了岔子,真搞出了孩子,那是大麻烦。这对颜夕晨,对颜家,都没有好处。
可是苏姨娘心里不乐意。
若颜夕晨进了二皇子府,进了皇家,子嗣于她而言何其重要?
且不说夜凌云的后院里,还有一个纪清婵,就算没有,让颜夕晨先怀上孩子,有了长子,甚至是皇长孙,那也是好的。
母凭子贵。
何苦要断了这份希望?
只是这话,在颜肃年面前,苏姨娘不敢说。妾氏争宠的小家子做派……
她怕颜肃年心中嫌恶,于她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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