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好,不好……”范仲淹连连摇头,却也知道,仅凭自己三言两语,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江逸继续道:“当晚辈带后世的观众们翻开华夏的典籍,发现但凡盛世,无不少年英才辈出,而这些时代往往对应着这样一个大背景——”
“什么背景?”范仲淹布鞋踩过草地,走到江逸边上。
江逸回道:“不拘一格降人才!”
“所幸,后世也正生逢在这样的盛世之中,青年人才一直以来都得到了整个大环境的重视,后世一直重视对青年人才的培养和重用,许多地方都提供了很多吸引和优待人才的措施,但凡有才之士,都可以在大环境下试着一展抱负。”
“至于一些行业中的部分现象,更多的还是需要我们这几代人把心态转换过来,不求所有,但只要越来越多的人能够做到屠龙少年不成恶龙,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开拓出一个更加宏伟的时代。”
“唉,难,难……”
许多中年人叹了口气,连连摇头:“我们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可等我们成了公司的领导之后,眼睁睁看着只要我说几句话,就能给自己带来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利益时,怎么可能看着大头落到下属手下呢?”
年轻人陷入沉思,这会就连他们也看不清自己未来是什么样的,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和悯农的人一样,也可能向范仲淹学习。
但这个过程中,将要失去多少?
范仲淹说道:“如你所说,老夫也只能期望,后世能有更多的人,能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了。”
“只是这需要有一代人挺身而出,愿意在喝完汤可以吃肉之后,可以把肉更多地让给年轻人。”
“除此之外,还需要有往后几代人的坚守和传承,才能大致改变这等局面,这无异于大秦从秦孝公开始之后的图强之路,难如登天。”
范仲淹更加忧虑了:“老夫从来便知,以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改变这些,因此只能做到严于律己,不落世俗,竭诚为民。”
“晚辈从典籍中看到,在天圣七年(1029年),仁宗十九岁的时候,章献太后仍然还把持着朝政。”
“在当年冬至之时,仁宗准备率领百官在会庆殿为太后祝寿,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反对,是您坚决认为这一做法混淆了家礼与国礼,并上奏向仁宗直言,他虽然有侍奉亲长的义务,但没有做她臣子的道理。”
“如果要尽孝心,只需要在内宫行家人礼仪就可以了,如果与百官朝拜太后,就会有损皇上威严!”
范仲淹在山头踱步,午时的秋风并不冷,他的两鬓随风而舞,忧然一叹:“可惜,仁宗当年并没有回复老夫。”
“但您并没有因此放弃,反而直接上书太后,请求太后还政仁宗!”
江逸十分敬重地看向范仲淹,一个无权皇帝,一个实权太后,百官不敢言的时代,他范仲淹敢为天下言,敢为社稷说!
这样的人要是和魏征在同一个时代,估计李世民能头疼死,但若是真是如此,范仲淹绝对可以更好地施展才华。
老李头疼归头疼,斗嘴归斗嘴,但几乎每次都会选择听魏征的,也不会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可惜,太后也没有回复……”
想到这里,江逸长叹了口气,何其之难?
要知道,当时的范先祖不过是个秘阁校理,只负责皇家图书典籍的校勘和整理,可即便这样,他依然敢为十九岁的皇帝发声!
第一流人物的风采,从这便可见一斑。
时空之镜画面骤变,范仲淹府邸大堂之上,刑部侍郎晏殊来回踱步,气愤地指着范仲淹骂道:
“你未免太过轻率了,希文,陛下没有给你回复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你竟还把奏疏上呈太后,你这是在脑袋赌你知道吗?!”
“你如此行事,不仅会妨碍你自己的仕途,更会连累我这个把你举荐上来的人,你是想要我和你一起死吗?”
范仲淹同样站着,面对晏殊的驳斥浑然不惧,据理力争道:
“侍奉皇上当威言危行,绝不逊言逊行、阿谀奉承!”
“有益于朝廷社稷之事,必定秉公直言,虽有杀身之祸也在所不惜,你我都是百姓的父母官,岂可因怕掉脑袋,就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总之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给陛下和太后上此类奏书了!”晏殊勃然大怒,和范仲淹吵得面红耳赤。
范仲淹毫不退让道:“老夫为官一日,就要为黎民百姓操上一天的心,就得秉公直言,陛下虽然年纪尚轻,但应当亲政了!”
“范仲淹!”晏殊大怒道,“你是不想在朝为官了吗?!”
“就是不在朝为官,我依然是范仲淹,陛下和太后有过失难道就说不得吗?”
范仲淹毅然拂袖,虽已年过四十,但他身上没有一点棱角是被磨平的。
晏殊见力争不下,甩手而去:“希文,你好自为之!”
第二年,范仲淹离京为官,被任为河中府……六品通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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