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懋青在镇政府等着叶楚文的到来,等了半天,却等来了张文曼。
他往张文曼身后看了看,“叶书记到了?”
张文曼刚下车,捋了捋头发,也回头张望了一下,“不知道啊。”
苏懋青疑惑,“你不是来给叶书记打前站的?”
“哪儿跟哪儿啊。”张文曼笑道:“我又不是他的马前卒,怎么,他也要来官坪?”
“叶书记说,他今天或者明天准备过来考察,我这一上午都在办公室没敢挪窝,就为了等叶书记呢。”
“哦,那甭等了,他这人啊,一般是不会提前打招呼的,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来了,自个儿跑去哪里实地了解民情去了也说不定。”
苏懋青一听这话,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那行,那我就不干等着了,先接待你这位省台来的大记者。”他表态道:“呵呵,你现在可是咱们沅县的风云人物,今天来咱们官坪,是打算看看成绩,还是想看看问题?随便你挑,这一条啊,我拥护叶书记的方针,欢迎舆论监督。”
张文曼一边跟着苏懋青往镇政府办公楼走去,一边笑着说道:“听说你这儿干得不错,我主要是想来看看成绩,问题倒是其次的,苏书记,你可别把我当成是来找茬的哦。”
苏懋青连忙客套道:“哪里哪里,省台的大记者来我们这儿采访,我荣幸还来不及呢。”又说:“而且就算是来找问题的,我也坚决配合,叶书记不是说过,工作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嘛。”
张文曼笑道:“那我可不敢越俎代庖,我只管发现问题,解决问题,那是他的事儿。”
只随口闲聊了几句,从她对叶书记的称呼透着随意,苏懋青就看得出来了,这位张记者和叶书记,果然像传言说的那样,关系不太一般。
他不由得心下一动,说:“好,那我等下陪你去四处转转,一边转,一边给你介绍我们官坪镇的情况。”
两人刚上楼,迎面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便追着一辆玩具四驱车从走廊那头跑了过来,紧接着,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也从一间办公室追出,拉住小男孩的手。
苏懋青让孩子叫张文曼阿姨,随即对她介绍,“这是我儿子鹏鹏,我爱人这几天去市里开会了,小家伙留在县城没人照顾,我就只好把他接到这边来,托办公室的小林帮我照看一下。”
鹏鹏突然指着他问:“你算不算这里最大的官儿?”
苏懋青忙笑着说:“当然不算。”
鹏鹏说:“你骗人,我都问了,别人说你算,就是这里最大的官儿!”
苏懋青与张文曼对视一眼,多少有些尴尬,“别胡闹,小林,辛苦你了,我这边接待一位重要客人,你先带他去下面玩儿。”说着,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一边请张文曼走进办公室,一边解释说:“这小祖宗,是我们家的一号,他妈妈是二号,我只能算是三号。”
见张文曼抿嘴笑了,心里才轻松了点儿。
儿子平时很顽皮,不过刚刚这个小插曲倒是陪衬得挺好,让他和张文曼之间的交流显得不那么官方了。
两人坐下后,他便就着家常,似有深意的说道:“我这个人啊,在家里没啥脾气,在外面也没脾气,我比较喜欢委屈求全。”
张文曼笑道:“苏书记谦虚了,我来之前做过功课,听说你在一些事情上,干得挺有决断的,不像是委曲求全的人。”
苏懋青摆手道:“毕竟是当yi把手的,该拍板的时候,总要敢拍板,不过我再有决断,也是事事都和大家细商细量,不像咱们叶书记,雷厉风行。”
“哦?”张文曼黛眉一挑,“你是不是觉得他有点独断专行?”
“不不不。”苏懋青忙说:“我对叶书记的评价是,有魄力,不怕得罪人。”
“那你怕吗?”张文曼问道。
“呵呵,怎么说呢,有些事儿上,还是怕的,官场上要是什么都不怕,恐怕连站脚根儿的地方都没有。”苏懋青话里有话的说道。
在办公室坐了片刻,喝了杯茶,张文曼提出,去镇子上逛逛,苏懋青便打了个电话,安排司机将车开到楼下等着。
上了车,他坦言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今天来这儿主要是为了看成绩,就算到这会儿,我也还是有点半信半疑。”
张文曼微微一笑,苏懋青接着说:“你是叶书记的人,这个现在整个沅县都知道,但我是魏县长的提拔的人,魏县长以前也在官坪当过镇党委书记,我现在又替他管着这个地方,这事情就有点明摆着了。”
张文曼看了看前面的司机,“你讲话挺坦率的嘛。”
苏懋青点了支烟,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说:“我这司机,对我知根知底,官坪镇党委班子,也都了解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都知道我这人干事讲实在,我绝不搞那种只有短期效益的政绩工程,不能离开一个地方,就让别人骂娘不是?”
“其实我前前后后,也在好几个乡镇呆过,离开哪儿,哪儿的人都还惦记,我要过两年离开官坪镇,我相信老百姓也会说我好。”
张文曼忍不住问道:“叶楚文呢?”
苏懋青斟酌道:“叶书记真要在沅县干成了,有个一两年,或者两三年时间,那他走到哪儿去,沅县老百姓也都会翘起大拇指。”
张文曼又问:“那你觉得他能干成吗?”
苏懋青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但愿他能干成吧。”
“你这个回答,很暧昧。”张文曼笑着说道。
苏懋青突然让车靠边停住。
两人下了车,他指着面前一片拆平的土地对张文曼介绍,“这儿原本是一片旧民宅,现在都拆迁了,准备重新盖新楼。”随即指着旁边立着的高大的规划示意图,又比划着镇子上刚刚加宽的街道,给张文曼兴致勃勃的讲解起来。
“这都是跟竹园镇学的,当初叶书记在竹园镇提出了一个现代化城镇的概念,他说,麻雀虽小,但也要五脏俱全,城镇要能留住人口,不能让青壮年劳动力都去沿海打工,还要调动当地资源,发展文化、经济中心等等,只有把这些经营起来,才能真正让整个城镇脱胎换骨,走上可持续性发展的道路,说实话,我对叶书记这些构想,是很佩服的。”
他一边领着张文曼往前走去,一边说得头头是道:“官坪本身就是沅县最大的工业重镇,上游还有高滩水电站,土地也肥沃,适合发展农业,这都是得天独厚的条件,咱们几乎不需要国家拨什么钱,城镇建设靠自己就能慢慢发展起来。”
这时,工地上过来几个负责人,叫着苏书记。
苏懋青给张文曼一一介绍,对方却说:“叶书记刚刚才来过。”
苏懋青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问道:“情况他都问了?”对方回答:“该问的都问了。”
苏懋青朝张文曼摊了摊手,苦笑道:“看来真被你说着了,叶书记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来了个微服私访。”
车子继续开到离镇子最近的一个村,黄泥公路两旁,修建了不少两层楼的门脸,平平常常的村边,就这样形成了方圆百十里有名的集贸市场。
市场两边的店铺,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衫、裙子,还有各种农副产品。
苏懋青介绍说,这也是他支持村镇联合集资,采取的灵活政策,不到一年时间就搭建起来了。
官坪镇有机械厂、有化肥厂、有煤矿、金矿,加上高滩水电站,拥有大量具备消费能力的职工,搞这个集贸市场,就成了拉动当地消费、经济的一架马车。
一个面孔粗犷,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亲热的快步迎了上来,苏懋青对张文曼介绍道:“这就是这里的村长,兼着集贸市场管理处主任。”
村长告诉他,县委叶书记刚在市场里逛了一圈,才走没多久。
苏懋青扭头对张文曼说:“看来叶书记和你的思路差不多,也是准备先看看成绩,然后再找问题。”
张文曼忍不住问道:“官坪镇有什么问题?”
苏懋青笑笑,“大问题,在我这里应该是没有的,不过小问题,哪儿都一样,官坪镇也不会那么完美。”
“比如说呢?”
“比如说,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个别作风问题,这些总是有的,无法避免。”
张文曼又问:“那去年上报的各项经济数据呢?有没有存在水份?”
苏懋青沉吟道:“这在眼下,其实是个敏感问题,我不敢说绝对没有。”
“有多少?”张文曼进一步追问道。
两人上了车,继续按照那个村长所指的方向追赶叶楚文的脚步,他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这个确实不好说,但我能保证,我的水份一定比别人少,因为我主要靠实干。”
张文曼却不依不饶的刨根问底,“叶楚文在筲箕湾乡视察,就查出水份至少有50%左右,据高头村的村干部讲,整个筲箕湾乡,差不多都是这情况,现在筲箕湾那边捂着不让挤,我问你一句,你得说实话,沅县各镇、乡去年上报的经济数据,到底有多大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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