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雪停了。
许沐白也在清晨的熊熊火焰里送别了母亲。
人这一生,来的时候没能带来什么,走的时候,也不会带走什么。而今,许沐白抱着这点骨灰,那便是母亲来这世上一遭留下的全部。
客死他乡,自然要魂归故里。
许沐白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去,她要把母亲送回曾经生养过的那片土地。那里长眠着她的外婆,生活着母亲的骨肉兄弟。
冯超开着车,从机场出来,直接上了高速。许沐白一直抱着骨灰盒,没敢离手,就怕这一放手,就再也感觉不到母亲的存在。
他们的车后跟着简耀和吴姗姗,还有时睿和他的母亲。
车子一路向西,最终停在了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
许沐白指了指前面的两栋小楼,“那里就是舅舅的家了。”她摸了摸怀中的骨灰盒,“妈,咱们到家了!”
车子还没有开到小楼前,许沐白就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跑过来。仔细一看,是多年不见的大舅和小舅。
许沐白正纳闷,她要带母亲回来安葬并没有告诉两位舅舅,甚至没有跟两位舅舅说过母亲去世的消息。
自从外婆去世那年,她与母亲回来参加葬礼,母亲与两位舅舅大吵了一架之后,母亲再未回来过,而她,也因为外婆不在了,也没再回来。
两位舅舅从前待她不算亲厚,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的母亲,有时候难免说些不好听的话。加之,那个时候两个舅舅家境都不好,她这个拖油瓶被扔回老家后,难免遭人白眼。
“姐啊,你怎么就走了呀!”车子刚刚停下,车门还未打开,小舅便趴在车门边先哭上了。许沐白不知所以,却听得商奕然道:“回来前,我跟两位舅舅联络过了,咱们先下车吧!”
许沐白刚刚下车,小舅就抱着骨灰盒痛哭不止,而随后跟过来的大舅更是哭得感天动地。这场景,许沐白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看多了人情冷漠,也看多了世态炎凉,这个时候两个舅舅的痛哭,仿佛就是一场精彩的演出,而这演出一定不是无偿的。回来的路上,她原本还想着,若是要把母亲葬到外婆身边,怕是两位舅舅不干,如今看来,她还真是想多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
比亲情重!
许沐白以为给母亲在家乡安葬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却被商奕然安排得顺顺当当。做法事的先生是早就找好的,吉地也已挖好,上好的棺木就停放在大舅舅的厅堂,院子里热热闹闹、吹吹打打,鞭炮声不断,一切准备齐全。
整个安葬过程既然热闹又体面,村里不少人都来送了一程,这是许沐白完全没有想到的。
此时站在母亲的坟头前,新添的泥土还散发着特有的腥味。许沐白想哭一场,哪怕是最后为母亲流一次泪也好,但就是哭不出来。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山风吹拂着枯树摇摆着枝叶,像极了有人低低抽泣的声音。
许沐白的两位舅舅哭得最惨,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要把沉睡的亡魂叫醒。
“沐白,起风了,我们先回去吧!”商奕然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原来,有人可以依靠是这样的感觉。
时妈妈轻轻地抹了一把泪,她忆起了第一回见到许沐白母亲的样子。那天她下夜班回来,也不过七八点钟,就看到有人搬家进楼里,她便多问了一句,正在收拾东西的年轻女人抬起头来,是张爽朗的笑脸。那女人说,她是刚搬来的,住在三楼。时妈妈便回了一句:那正巧,我是你对门,以后就是邻居了,常走动。
那以后,她们确实常走动。
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认识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最后会看到对方入土为安。
“妈,别伤心。阿姨是去了好地方。”时睿揽着母亲的肩。
“你阿姨那个人,最喜欢热闹。买了好吃的回来,一定会叫上我们全家,还特别喜欢你,总是说,以后让你给她做女婿……”
商奕然原本没有细听时家母子的话,但因为最后这句话,他猛然回过头来。
什么,让时睿做女婿?
时睿似乎感受到了商奕然灼热的目光,忙道:“姐夫,那都是孩子时候的事,别当真啊!”
时睿这满满的求生欲,只得扶了母亲赶快走,不然他怕被商奕然的目光给烤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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