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
阳光火辣辣的。
天空飘来一朵一朵厚厚的云彩遮住了阳光。
却并没有凉快起来,像是蒸笼盖上了盖子,更闷了。
秦落霞抬头看看天,感觉会下雨。
准备去把自己晾晒的草药收起来,不然淋湿了,就白晒了。
地上的蚂蚁更多了,大概是嗅到了空气中的湿气。
要下雨了。
一群工蚁忙碌的出来找吃的。
他们的食物很杂。
最喜欢吃昆虫,也会吃一些树叶,还有真菌,以及蜜露。
蚂蚁群中也有甜党和咸党。
甜党蚂蚁对蜜露是完全拒绝不了,如果有蜜露和昆虫尸体同时放面前,甜党蚂蚁只会选择蜜露。
咸党蚂蚁是标准吃肉一族,肯定就先选昆虫。
而小黑,姑且叫小黑,是一只标准甜党蚂蚁,对蜜露痴迷。
它不知道为何从天而降一坨比蜜露香一百倍的液体,盖住了它,它整个被沐浴在里头,喝完,它忽然多了一点点思考。
它被一只大脚山踩住,要是之前,它不死也会半残,可是这次它只是触角弯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感觉自己整个变硬了好像。
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让它围着巨大的像山一样的木盆绕圈。
然后它遇到了另一只蚂蚁。
小黑吓得后退了两步,因为它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害怕被同伴发现。
可是它后退的时候却又碰到了另外一只同类。
它的小脑袋里就莫名知道,如果气息不一样,混进去,会被撕裂当做食物。
小黑机灵的要跑,可是发现身边的同类越来越多。
并不是要攻击它的样子,而是要跟着它。
小黑找了一个角落,特意遇上了一只落单的蚂蚁同伴,它这时候有一个思想,若是对碰触角,对方发现它的不一样,它就先下手为强,它感觉自己是能轻易撕裂对方的。
“碰!”
轻轻的碰撞,同时交换了信息素。
没有攻击,对面的蚂蚁对自己露出了友好的意思,甚至是亲近自己,而且过了一会,那只碰撞过的蚂蚁同伴,居然给它拖来一块小虫的碎肉。
小黑惊讶又惊喜。
它第一反应是把碎肉拖回巢穴给王吃。
拖了几步,它忽然停下来了,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问号,为什么?
它为什么要这样辛辛苦苦的为王找食物,直到自己累死?为什么?自己是谁?活着为什么?自己在做什么?
小黑蚂蚁的脑子对自己发出来类似的灵魂拷问。
问题太过复杂,也就一闪而逝,它又被另一个强烈的欲望支配,想喝蜜露,想喝蜜露,想喝蜜露……
……
婴儿的睡眠时间总是很充足。
喝完奶跟被点了睡穴一般。
江棉棉很容易就把那只小蚂蚁忘记了,沉沉的在阿娘的怀抱里睡着了。
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吓一跳,小心脏噗噗噗的。
睁眼看着还是白天。
眼睛还有点迷糊。
发现自己还在阿娘的怀抱里,就把跳出来的心脏安回去了。
调整了个醒来的舒适姿态。
门被推开。
村子里一般白天不锁门。
进来的是一个粗壮的妇人。
江棉棉看自己阿娘已经算是高大的妇人了,可是进来的这个妇人还要强壮,相比起来阿娘都可以算是纤细合体了。
粗壮妇人先进,接着身后跟着走来一个长相特别端庄的老太太。
虽然是有皱纹,可是你还是会觉得她长的特别好看。
眉眼细溜溜的,皮肤也很白。
江棉棉正好奇来人是谁,就听阿娘开口喊了一声:“娘。”
咦,这是阿娘的娘?那是姥姥?不对……
她现在视力好的不得了。
这老太太虽然穿的普通,看着也是旧褂子,不过褂子上以前好像是有图案的,这年头衣服上有图案很了不得,有颜色都了不得,再配图案,更难得。
至少是阔过的。
老太太长了一张芙蓉面,穿着打扮,跟村子都格格不入,还有仆妇。
眼神中除了高傲还有一种天真的感觉。
她阿爹江长天的长相也极好,跟村里的大伯大爷们差异也有点大。
若是不是看家庭环境,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家爹不是举人也至少是个秀才,没有想到只是个农人,还是那种没有地的。
所以这娘,应该是她爹的娘?
所以这是奶奶?
她生下来一个多月了,也都不见奶奶过来,还是有点奇怪的。
那壮妇进来,就环视一周,然后找了个座位,认认真真的打扫,从怀里掏出一个巾子铺上,才让老太太坐下。
这老太太有仆役,家里应该有钱吧。
别人喊阿爹江老二,推测阿爹还至少有个兄长,江老大,只是村里人闲聊居然不怎么提起。
包括自己一家人说话,都没有提及,似乎也有点怪异。
江棉棉的婴儿脑汁这会子高速旋转,有点晕乎乎的。
老太太坐下之后,脊背也挺得直直的,仪态很好。
脖子有皱纹,但是很修长。
天鹅颈那一种,小高领很漂亮。
她目光落在江棉棉身上,居然天然有一种悲悯天人的慈爱,看的江棉棉一阵不自在。
她埋头就往阿娘怀里钻,撅了个屁股。
要是平时她这个动作,阿娘已经掀开衣裳,给她喂奶了。
只是此刻,秦落霞肃穆以待,只是轻轻的撸着闺女的后背,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这个婆婆很可怕。
看着好声好气的,不动声色就能让人生不如死。
她刚刚进门的时候,还以为婆婆是好人。
也就是这样的婆婆,好声好气的,就让相公背上不孝的名声,断了科考的路子,一辈子只能在这乡下挣扎求活。
“娘过来有事吗?”秦落霞严阵以待。
老太太目光落在秦氏身上,也是一副怜悯的样子。
老太太没有开口。
倒是那壮妇先开口道:“生儿在外面做浪荡子,生女在别人家抢着为婢,何苦还要生一个遭罪,丢人现眼。”
老太太似乎不赞同她的语气,微微皱眉,只是好声好气的跟着叹息了一句:“阿瑶不要这么说,好歹是一条人命。”
老太太的声音很好听,脆脆的,不看脸,还以为是二八姑娘。
音调也很好,不缓不急。
有一种像是这大概是这个世界的标准普通话的感觉。
江棉棉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是来干啥,一个嘲讽,一个悲悯?
秦落霞更摸不着婆婆的心思,这个婆婆向来是女菩萨一般的人物,据说连蚂蚁都没有伤过。
坏事都是别人做的。
秦落霞只是抱着娃更紧了一点,开口道:
“娘这是看我们过不下去,要过来接济我们吗?”
老太太眼神悲悯,似乎更加可怜她了。
她颇有佛性的道:“你呀,做事不妥。”
虽然是批评人,但是语气软软的,有些亲切。
那壮妇冷着脸道:“为了争着为婢,瑜姐儿搬弄是非中伤她人,你这个为娘的,睚眦必报,搬弄是非,致人伤残,丢人现眼,祖宗蒙羞,若你还是江家人,就该家法伺候。”
江棉棉听的吓一跳,这老太婆怎么什么都知道?
虎着脸怪吓人的。
还有什么家法。
接着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道:“我担不起这声娘的称呼,我们江家世代君候,没有为婢的后人,切莫贪便宜,毁了瑜姐儿终身。”
秦落霞面色难看,内心更是愤怒。
这老太婆向来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初生棉棉的时候难产,瑜姐儿去求一点细粮,他们居然把瑜姐儿给打一顿赶出来了。
就是村子里非亲非故的人,这样的时候,上门也会竭尽所能,接济一些吃的。
江棉棉能感觉到阿娘胸腔起伏。
圆乎乎的下巴也在颤抖。
若是其他人,秦落霞就要喊滚出去了。
秦落霞怒从心中起,恨不得抄家伙。
可是每次想到跟着老太婆作对,吃亏的都是自己。
那婆子力气居然比她还大,她打不过。
秦落霞看着怀抱里的婴孩,强忍住胸中气焰。
她嫁过来江家这么久,都生了三孩了,就是头猪,也学会了点东西。
她虽然大脸盘子,身段也粗粗的,可是此刻,她学着婆婆悲悯天人的模样,浓眉大眼,语气平缓的道:
“江夫人教训的是,我家瑜姐儿粗鄙,连为婢都要争抢一番,不像您家的婉姐儿,自幼识字有才名,教养得体,心地善良,定是老天都宠爱,想必不用为婢,直接就能当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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