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晏第一次遇到司矜的时候,十岁。
吸血鬼体质特殊,修炼全靠从其他人或物的血液里汲取能量。
对他来说,只要血吸的够多,修炼就会是一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
但玉晏是个天生洁癖型选手。
这个嫌臭,那个嫌脏,好不容易抓到个不脏不臭的,又嫌人家长的丑,卖相不佳,难以下口。
所以,一直到十岁,都还处在很弱小的状态。
最开始盯上司矜的时候,只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猎物。
血液浸着甜味,神力充沛,长的也算是一表人才。
是整个混沌世界里,难得的美景。
要是把他给咬了,挖心掏肺,自己也能成长不少。
真是十年难遇的好事。
于是,初出茅庐的小吸血鬼立刻亮出獠牙,恶狠狠的冲上去。
三秒钟后……
砰砰砰——
被司矜狠揍了几下,用荆棘藤蔓,绑在了房间外的神树上,动弹不得,小獠牙都差点被敲掉。
好在玉晏嘴甜,认错认得快。
最终,不但幸免于难,还哄着司矜做了他的哥哥。
因为……
他们真的长的很像呀!
一样的桃花眼,高鼻梁,朱红泪痣。
就连笑起来时,脸上的梨涡,薄唇弯起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玉晏觉得,世上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所以绞尽脑汁,一连思索了三天。
问过司矜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因为天地初开才诞生的。
哥哥代表光明,他代表黑暗。
哥哥注定成神,他注定成魔。
听起来,好像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但其实,哥哥对他很好。
他不会修炼,哥哥就教他修炼。
他嫌弃怪物的血,哥哥就杀了怪物,再混合自然神力完成净化,把无色无味的纯净血盛在漂亮的星星瓶里,递给他之前,还总要偷偷加一颗糖。
尽管每一次净化血液,都要累的大汗淋漓;尽管司矜自己也很喜欢草莓糖。
但孤寂的时光里,他总是喜欢有个会说话会捣蛋的弟弟陪他。
这样,生活会有趣一些,等白衣神君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可,司矜要等的神君没有来。
小美人等成了大美人,大美人等成了大将军。
再然后,玉晏就长大了。
神魔两界分立,神族容不下一只嗜血而生的魔鬼。
司矜也只能不得已,把弟弟送回了魔族。
起初,玉晏觉得,在哪儿都没关系。
他适应能力很强,嘴巴甜,会撒娇,到了魔界,也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
大错特错。
神界容不下一只嗜血的魔鬼,魔界也同样容不下一只被自然之神亲手养大的耻辱。
在魔族的两个月,玉晏每天都在遭受冷嘲热讽,投石殴打。
只要一出门,再回来,床总会被泼湿,桌椅和杯盏总会被莫名其妙的砸破,墙上满是嘲讽和威胁的血字。
骂的极其难听,最多重复的,是让他滚回神界。
后来,玉晏干脆选择了不出门。
可即便是这样,外面也总有魔鸟毒虫恐吓他,撕咬他。
直到有一天,邻居家的熊孩子带头,把哥哥花大价钱给他买的屋子全烧了。
他才终于受不了,半夜偷游过西天河,跑到哥哥放门外,双手抱膝,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哭。
他不会用魔力渡河,是全靠着力气游回家的,身上全湿了,还在滴滴答答落水。
明明到了最熟悉的家,却不敢敲门。
不敢惊扰哥哥。
也不想因为自己,给哥哥添麻烦。
不过幸好,那天司矜正和严钰平一行人谈论天兵布局,直到深夜。
回去的时候,就看见了湿漉漉的小吸血鬼。
低头叫了声:“晏晏?”
玉晏冷极了,他反应迟钝,瑟瑟发抖抬起头,原本想回一句“嗯”。
可是,对上司矜晶蓝瞳孔的那一瞬,眼泪就像是脱了线的珠子,不自觉往外淌,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 …
被司矜带回家,好好洗了澡,换上睡衣,才坐到桌边,喝着哥哥做的白粥。
太暖了,太久没喝到了。
玉晏一边掉眼泪,一边喝。
喝完之后,还要努力给自己打圆场,忍着哭腔打趣:“哥,你盐放多了,好咸。”
“臭小子,难得回来一趟少贫了,快睡吧。”
“嗯。”玉晏点头,慢悠悠的回了房间。
他没说自己受到的委屈,甚至连一句试探的话,都没有问出口。
半夜,却听客厅里又响起了异响。
是哥哥把严钰平他们找来了。
好像说,要把自己这些年攒的所有财宝都换成粮食,分给神界百姓。
还要把压箱底的钱,全散给天兵天将。
玉晏不明白——
这些钱,都是哥哥为神界四方征战,九死一生拿命拼回来的,留着也是为了个念想,怎么忽然……要全散出去?
小吸血鬼扣着门框,紧紧抿唇,想观察几天,看明了事情原委,再劝哥哥。
可,第三天的时候,他就看见,司矜召集了神界所有人,在瑶池凌风台讲话。
他说:“我不到一百岁,就开始为神界打仗了。”
“时至今日,两百年间,亲手救过三万七千八百九十四条人命,为神界守住了五千万疆土,受过致命伤一百八十七次,小伤不胜枚举。”
“有很多疤痕,用神力都无法消除,将永远镌刻在我的皮肤上。”
“可我不觉得丑,那是战士的勋章,是我保护大家的勋章。”
“司某现在三百四十三岁,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更没有任何亲人,一辈子只养了玉晏一个弟弟,从十岁,到现在,共计三百三十三年。”
“玉晏是我养大的,魔力是我教的,其中总会含着一些神力的影子,玉晏从不乱咬人,他很懂礼貌,有时候也会帮大家一些忙。”
“前几天,散给大家的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确是我这些年,用命捞回来的。”
“如今,我同样愿意用我的命,及我毕生荣誉担保,玉晏,绝不会魔性大发,他可以和神界和平共处。”
“诸位,我弟弟……不被魔界所容,不回来,就只有死路一条,请大家看在我这么多年,训练天兵,保卫神界的份上,容我家人一条性命。”
“司矜,三扣拜谢!”
话落,那一身银甲,在天君面前都不用行礼的自然神,就这么为了他,弯起了膝盖,生生跪在犯人忏悔罪孽的凌风台上,垂手三拜。
起来的时候,额头都磕出了血。
那时候,玉晏就躲在瑶池边的小树林里,最大的一颗梧桐树后。
或许,是那天的风太大了。
他不记得神界众人是什么反应,只觉得风沙迷了眼,泪水在不停往下淌。
玉晏不知道人群是怎么散去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家。
他只记得,他走的很慢很慢,几乎迈不动步子。
只记得推开房门的时候,司矜已经用神力,遮住了头上的伤。
长发披肩,保持着一贯严肃的模样,对他招了招手:“又跑哪儿疯去了?快进来吃饭,在魔界学的没规没矩,没个教养!”
“要不这样。”说话时,司矜还故意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看似随意的张口,说出了玉晏等待已久,却一直不敢问出口的话。
他说:“你还是回来吧,我教你的规矩道理,你还没写完呢。”
那一天,玉晏埋在司矜肩头,哭湿了他的衣衫。
他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声“哥哥”,只是暗暗在心底告诉自己。
世上的一切一切,都没有哥哥重要。
即便后来,清云也偷偷为他留在神界出过力,那也没有哥哥重要。
毕竟老混蛋图他的美色,哥哥只是哥哥。
他什么都不图,却默默牺牲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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