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雪前云层压得很低。
北戎身后是身披黑甲的青云卫,对他们紧追不舍。
他们东逃西窜,不停地变换着逃跑的方向,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每当路线偏移之后他们都会做调整,始终在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那里已经埋伏了他们的士兵,他们只需要将身后大约一万青云卫引入埋伏,就能吃掉这一波。
一万人的伤亡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大损元气,等于突破僵持拿下优势。
呼延陀死死盯着前方,在他们的头顶是几只翱翔的猎隼。
“快到了。”一旁的将领说。
呼延陀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前方雪天相接的地方,后面的箭矢簌簌落在雪地里。
呼延陀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息声,战马也累得直喘气。
“就在前面。”呼延陀指着前方说。
离他们埋伏的地方越来越近,后面的追兵却忽然停了下来。
呼延陀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闻到了被风送来的血腥气。
“停!”呼延陀猛地勒马,鹰隼从空中落了下来,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
他打了一声长哨,鹰隼不情愿地在命令中起飞,却在还没飞入高空时,云层中猛然俯冲下来一只海东青,在空中抓住一只猎隼猛力撕扯。
猎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三只猎隼和一只海东青在空中搏斗在了一起,羽毛扑簌簌从空中落下来。
“撤!”呼延陀大喊着,“朝西北方撤!”
他已经看出那是谢停舟的海东青,没有任何人的驯鹰能越过它成为空中的霸主。
谢停舟的海东青出现在前方,而前方埋伏的地方毫无动静,只能说明他们的战术出现了问题。
或许是被全歼,或许已经逃离。
而他现在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朝着西北方逃。
与此同时,那只叫阿古的猎隼已经被白羽撕掉了半边翅膀,它再空中维持不住平衡,直接栽进了雪地里。
呼延陀亡命地往前奔,他在寒风和汗流浃背中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是他们中间出现了叛徒?
北戎人在夹击中逃向了西北方。
呼——呼——
呼延陀喘息着,前方的骑兵却猛然勒马,后面的来不及停下,差点撞在了一起。
谢停舟坐在马上,他看着不像是来打仗的,他没有戴甲,袖口利落地束起,衣摆和高束的发丝被风鼓动飞扬。
在他的身后,是安静的、沉寂的、蓄势待发的青云卫。
眼神交汇之间,仿佛有火光在闪烁。
这一刻,呼延陀终于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谢停舟并不知道他埋伏在了哪里,但呼延陀的行为告诉了他,他无数次地改变方向恰好给谢停舟指明了方向。
不是呼延陀自己选择来到这里,而是谢停舟让他选择了这里。
呼延陀扶着腰间的刀,死死盯着谢停舟,“没想到你还能亲自上战场,你还拿得起武器吗?”
谢停舟缓慢地拔出了那把许久未曾见过血的剑。
“或许你不知道。”剑身在刀鞘中摩擦出声音,谢停舟就在这声音里,带着笑说:“它想喝你的血,很久了。”
青云卫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在苍茫雪色中和北戎大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顷刻之间,天地杀声四起。
呼延陀的对手是谢停舟。
兵刃相接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轻敌了。
他是谢停舟,是重伤之后仍旧能将他追击百余里的人。
但他也在招式中发现了谢停舟的不足。
谢停舟撑不了多久。
呼延陀看出来了。
弯刀横切而过,挡开谢停舟的剑,他在马上邪气地一笑,忽然调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去。
谢停舟紧随其后,在马上撞着风追去。
谢停舟伏在马背上,紧盯着前方马上的背影,碍事的大氅已被他扔了,衣角被风吹得飘向后方。
他要杀了呼延陀。
不论是为了战局,还是因为呼延陀曾经在口头上对沈妤的侮辱,他都不会放过这个人。
风在他耳畔呼啸,谢停舟抬起了马背一侧挂着的弓,对准了前方的人的后心。
呼延陀跑出了汗,他能听见身后紧追不舍的马蹄。
他胯下是北戎最好的战马,但根本拉不开距离,他知道谢停舟中过毒,他的身体支撑不了长时间的奔波,只要他拖住时间,最后的赢家就会是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呼延陀认为谢停舟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谢停舟竟敢脱离大军追来,他要活活拖死谢停舟。
咻——
箭矢穿过风带起破空声。
呼延陀狠拉了一下缰绳,马偏移了方向,利箭落空。
呼延陀心中暗自窃喜,又一支利箭接踵而至,他只来得及歪了下身子,箭矢擦着他的手臂射过,在他的手臂上带出了一道血光。
“操!”呼延陀低骂了一声。
狠狠拉了一下马缰,马头骤然转了一个方向。
他放慢了速度,在谢停舟接近时一撑马背,猛地朝着谢停舟扑了过去。
马蹄踏过了石马河的冰面。
一阵心悸陡然袭来,沈妤猛然勒住了缰绳。
“将军?”萧川调转马头绕了回来,“怎么了?”
沈妤回望北方,在那一阵剧烈的心悸中怔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说:“没事,我们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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