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三人递了拜帖,廉将军热情相迎。
知晓左相来意之后,倒也不藏私,径直将三人从会客的花厅带到书房。
廉将军乃是武将,连书房都和文臣的不同,书房的书柜没多大,上面摆书亦不算多,被翻旧了的大多是兵书。
在书房占地方最大的,却是一个七尺来长的沙盘。
沙盘之上,正是蜀地一带的地形,他将自己的见解尽量详尽的讲与岳家两位公子。
岳谦益听得十分认真,廉将军本就是他心中崇拜的英雄,如今能得廉将军亲自指教,他自然十分珍惜这机会,恨不得将廉将军的每字每句都记在心头。
岳谦诚则不然,他自认熟读兵书,每每有意见相悖,不服廉将军的说法,辩驳起来,倒是有理有据,侃侃而谈,充分发挥了文臣唇枪舌剑的功夫。直把廉将军说得哑口无言。
从将军府离开的时候,岳谦诚还洋洋自得。
“爹爹,我看廉将军也不过如此嘛,许多地方他都不如孩儿想的周到,说也说不过孩儿,若让孩儿前去,三月之内,必定能扫平叛军!”
岳谦益见自己从小崇拜之英雄都被兄长如此不屑的说道,黑着脸道:“兄长乃是纸上谈兵,廉将军可是多年征战沙场,真正从战场上积累下来的经验,兄长还是不要妄自尊大的好!”
“二弟,平日里爹爹和我就教导你要多读些书,你看明明刚才廉将军所说,并不周全,与兵书相悖也是有的,廉将军武将出身,没读过那许多的书,见识浅薄也不足为奇!”
岳谦诚这话说的实在是过了,连左相大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轻咳了一声,制止了大儿子的话头。
沉着脸再看了两个儿子一眼。
如今看来,大儿真有几分那赵括的影子,倒是庶子谦敏好学更胜长子。
此次,大好机会,真的要让庶子前去?
左相心中犹豫再三。
岳谦诚却是从父亲的眼中,看出了父亲的心思。
心知父亲已经偏向庶弟,心中不禁愤愤不平。明明是他更有才学,兵书也是他读的最熟,不过是在廉将军面前,自己不像庶弟表现的那么谦逊罢了,怎的就一定要将自己比作那纸上谈兵之徒呢?
岳谦诚心中不服气,如今天下唯有贤王作乱,且是朝廷双倍与叛军的兵力对抗,如此大好时机,倘若错失,哪里再有这么大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左相深思一夜,彻夜难眠,第二日终于下定决心,要向圣上举荐庶子岳谦益的时候,岳谦益身边的小厮却来禀报说,岳谦益得了急病,已经腹泻数次,几乎下不来床了。
左相心中一惊,连忙赶向岳谦益院中。
见岳谦益脸色苍白,连唇上都了无血色,“爹,孩儿昨日还是好好的,后半夜却突然腹痛,腹泻不止……”
话未说完,他又捂着绞痛的肚子,弯下了腰。
他吃力的说道:“爹爹,是大哥!定是大哥!”
却在这时岳谦诚也恰恰赶来,听得这话,脸上既是莫名又是愤然,“二弟,你我兄弟一场,怎可血口喷人?!你怎可污蔑与我?昨日你我一道同爹爹从将军府回来以后,我就没有再出过我自己的院子,怎会害的你半夜腹泻!”
没有出过自己的院子,并不代表就一定没有机会伸手做事。
岳谦益腹泻的时机太巧,昨日还好好的人,今日却连床都要下不了。岳谦益病倒,能得到好处的人,无疑就是岳谦诚。
左相的目光落在岳谦诚的脸上。
岳谦诚一脸正色,“爹爹,你也怀疑我?”
左相却是收回了视线,淡淡的说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们都是兄弟,都是姓岳,岳家好,才有你们的好,若是为一时私立,枉害了家族利益,你们自己,也是得不着好处的。”
左相这话,既没说信他,也没说不信。
岳谦诚躬身应是。
左相微微叹了一口气,“既然益儿身体不适,如今前去蜀地之事,爹爹也只能举荐诚儿前去了。”
岳谦益苍白的脸上恨意如霜,冷冷的看着岳谦诚。
岳谦诚却颔首应下,脸上不露喜色。
当皇命请下,岳谦诚披甲挂帅,斗志昂扬,欲要南下之时。
左相犹不能放心的再三嘱咐,“切不可妄自尊大,廉将军事前教诲定要铭记于心!”
冬月的第一场雪下下停停,一直到冬月二十四这天夜里,才忽然下大。
冬月二十五一觉醒来,天地间亮白一片,屋顶树梢目极之处尽是纯白之色。
今日亦是廉如意家两个孩子满百天的日子,住在这深深宫闱之中,亲们好友的道贺是不必想了,不过看着两个眉眼已经舒展开来,小脸儿圆嘟嘟,胖乎乎的小家伙,廉如意的心情倒是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大儿珏平已经会翻身了,小儿珏安也能自己抬一阵子头,翻身却没有哥哥利索。
廉如意一大早起来,便张罗着在寝殿之中的地上铺了一大块毛色鲜亮柔软细滑的西域客商进献的波斯地毯,待两个儿子睡醒之后,让奶娘为他们穿衣,将他们抱在柔软的地毯上,活动活动腿脚。
虽然已是冬月,殿外白雪皑皑,殿内燃着金丝竹炭,却是温暖如春,两位少爷只着了柔软的里衣和稍厚的棉袄,倒也不会冷。
珏平被平放在地毯上,便手脚并用,挣扎着一下子就翻了过来,摇摇晃晃的抬起头,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廉如意,乐呵呵的笑着。
珏安却是瞪着眼看着寝殿房顶的雕梁画栋,懒洋洋的躺着,不肯用力。
“珏安,用力哟,你看哥哥都翻过来了哟!”廉如意也翻身趴在珏安的身边,一边逗着奋力想要爬的珏平,一边鼓励懒洋洋的珏安。
珏平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抓住廉如意亮红色的袖口,却伸伸手发现自己够不到,奋力的手脚并用,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爬到母亲身边,可只有百天的他,四肢力量显然是不够的,肚子在地上一挺一挺,就是爬不起来。
珏平抬着头看着廉如意的时间有些久了,十分疲累,小脸色侧趴在柔软细滑的地毯上,留着口水呵呵的笑着。
“珏平好厉害!珏安怎么是个小懒虫呢?”廉如意从小陶手中接过一个金至镂空的小球,里面装着几颗金铃铛,摇晃起来叮当作响。
“珏安,来拿球球!”廉如意摇晃着金球,逗弄着珏安,希望他能翻翻身。
楚太医说,让孩子多活动活动对生长十分有利。
可珏安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母亲手中明亮耀眼的金球,就是不动。
廉如意将金球靠近珏安,珏安便伸手去接。她又忽的将球拿远,想诱他翻身动动,可珏安却似乎立即就忘了那金球对他吸引力,转而继续看着房梁之上精美璀璨的彩画。
使得廉如意也对这个懒洋洋的儿子十分无奈。
倒是已经休息好了的珏平被廉如意手中的金球吸引,费力的想要往前爬,好把那金球抓在手中。
“珏平好样的!来,到母亲这里来!”廉如意见逗不起小儿的兴致,只好转而和勤快又卖力的珏平玩儿。
珏安听到母亲的声音似乎是冲着另外一个方向,不再关注他,便扭着脖子,侧过脸,循声望去。见哥哥正趴在地毯上,费劲的以头扎地,想要往前动一动。而母亲正拿着那金灿灿的小球笑的十分欢畅的逗哥哥。
似乎没他什么事儿了?珏安嫩呼呼的小脸儿带着状似不屑的表情,又转过脸,继续盯着那十分能吸引他兴趣的房梁看得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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