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身着藏袍,面罩遮脸,手持锃亮的藏刀步步逼近。
“什么人?”
阎立德下意识地后退。
那人并不搭腔,刀指阎立德,向桌旁靠近。
阎立德一眼看出对方抢夺之意,急忙上前一步,将刚刚完成的仿制品紧紧抓在手里。
“东西交出来!我不杀你!”
来者语气阴冷,紧盯着阎立德手里的仿品。
阎立德坚定地摇摇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阎某不允许你抢走它!”
那人也不多话,突然挥刀冲了过来。
阎立德只是翰林院工于建筑的顶尖匠人而已,并非一介武夫。
即便看上去身强体壮,高大威猛,却在这场搏杀中完全处于下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赤手空拳的他接连挨了几刀,很快便被对方砍倒,躺在血泊中。
即便如此,他仍紧紧抓着仿品不肯松手,而且力气大得惊人。
那人拼尽全力,居然掰不开阎立德一根手指头,于是气急败坏地再次挥刀猛砍。
阎立德身中数刀,血流如注。
他努力翻转庞大的身躯,将那件仿品死死压在自己身下,不给对方任何抢夺的机会。
趴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眼看就要断气。
就在这时,狄仁杰及时赶到了,大吼一声,抄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向蒙面人,同时朝他飞扑过来。
蒙面人挥刀格挡,但并不恋战。
找准机会,逃之夭夭。
狄仁杰并没有去追歹徒,而是更关心阎立德的伤势。
他立即上前查看伤处,眉头扭结在一起,大声呼唤着。
“阎大匠!阎大匠!你醒醒啊!醒醒啊!”
伤痕累累的阎立德虚弱地睁开眼睛,看清是狄仁杰。
身躯微微一震,彻底放松下来。
稍稍停顿,他便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身体翻转了过来,露出压在身下的仿品。
“小道长,你、你验货吧!”
说完,他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狄仁杰见此情形顿时热泪盈眶,不禁对眼前之人肃然起敬。
为了保全这件藏地明堂火珠仿品,阎立德居然不惜以命相拼。以匠人之心精雕细琢,以生命的代价诠释诚信为本的宗旨。
捧着沾满血迹的仿品,狄仁杰感动落泪。
扭头看到,门外有翰林院将作监的值官正探头探脑。
“看什么看?出人命啦!快去太医署喊人!”
“啊?你是谁?”
“天师道,狄仁杰!”
值官惶恐不已,匆匆跑走,边跑边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狄仁杰杀了阎大匠!狄仁杰杀人啦!来人啊!快来人啊!”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惊恐大叫,狄仁杰心情复杂。
太医署的人或许很快就到,而当值禁军将校也即将赶来,所以,他只能速速离开。
扯起衣襟一角,将仿品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缓缓站起身,望着血泊中的阎立德。
“阎大匠,你一定要活下来,否则狄某会自责一辈子!”
狄仁杰郑重地将仿品放进袖管,溘然长叹。
“杀你的人,只为抢夺仿品,应该与藏地明堂火珠案有关。狄某保证明日结案,替你找出凶手!讨还公道!”
狄仁杰大步离开了,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他刚刚离开,数名身着黄金铠甲的北衙禁军将校赶到,他们迅速四散开来,构筑警戒线。
飞骑将军李诚进门,身后跟着那位吓得战战兢兢的值官。
他环视房间,目光落在倒地的阎立德身上。
立即上前,试探鼻息。
“人还活着,快送太医署!”
几名北衙禁军将校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阎立德抬走。
李诚来到桌边,看到摆在桌上的藏地明堂火珠图,皱眉思索着。
“狄仁杰杀了阎大匠?你确定吗?”
此时留在李诚的身边的只有翰林院的值官。
他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确定,那位锦衣少年自称是天师道的狄仁杰。”
“那你告诉老子,他为什么要杀阎立德?”
“李将军,我也不清楚啊!”
李诚自信地说:“据我所知,狄仁杰与阎立本、阎道真父女多有来往,关系或许非同一般。阎立德是阎立本的大哥,狄仁杰来翰林院将作监找阎立德,或许正是阎立本从中牵线搭桥!”
值官一脸懵懂地望着李诚。
“李将军,这件事情跟阎少监也有关系?”
“老子的意思是,即便看阎少监的面子,狄仁杰也不可能杀阎立德!那他为何要杀人?”
“对呀!为什么呀?”
“看看老子发现了什么?”
李诚朝值官晃了一下手里的藏地明堂火珠图。
“这张图是狄仁杰绘制的藏地明堂火珠图,他拿着这张图来找阎立德,而阎大匠则是翰林院将作监的顶级匠人,手艺自然名不虚传。”
值官恍然大悟,表情急切。
“啊!我明白了,应该是仿造!”
“仿造?仿造藏地明堂火珠吗?狄仁杰奉圣人命办案,追查吐蕃国宝藏地明堂火珠的下落,他为何要仿造?”
“或许是想以假乱真,欺瞒圣人?”
值官总算理清思路,琢磨着继续道:“狄仁杰图谋不轨,联手将作大匠阎立德炮制赝品,沽名钓誉,事后又担心阎立德不能守口如瓶,所以才杀人灭口,一定是这样的!”
李诚扭头望着值官,诡秘一笑,“欺瞒圣人?哎,有道理!你可比老子聪明多了。”
值官急忙微笑摆手,不敢贪天之功。
“哪里哪里,在下只是胡乱猜测而已。”
“胡乱猜测是会出人命的。”
“既然阎大匠在翰林院出了事,一定要找人顶罪啊!”
李诚突然变了脸色,一手死死掐住值官的脖子,一手直接朝他的腹部捅刀,并且习惯性地有拧动刀柄的动作。
值官口吐鲜血,瘫倒在地上。
他震惊地望着自己中刀的腹部,半天回不过神来。
“为何?李将军,你这是为何呀?”
“不好意思。老子不小心失手,因此误伤了你,记住了没有?”
“误伤?好一个误伤!”
值官彻底没了动静,一命呜呼。
李诚冷脸,迅速收刀入鞘,气愤地朝尸体踢了一脚,咬牙切齿。
“胡乱猜测要不得,说话要有真凭实据!老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捕风捉影、听风就是雨、四处搬弄是非的小人!”
他转向门外张望——
夜色已深,高耸的宫墙模糊了轮廓,暗影重重。
“道雏,狄仁杰,老子能帮你的恐怕也就这些了,祝你明日好运吧!”
李诚自言自语,将藏地明堂火珠图塞进衣襟,扭头朝门外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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