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
武媚娘见到狄仁杰异常激动，像只花蝴蝶似的不管不顾地朝他跑来。
狄仁杰的眼睛湿润了，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恋人，恨不得立即将她抱在怀里。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及时遏制了这种冒失的念头。
不仅是对圣人，更是对彼此的尊重。
因此，不等武媚娘靠近，狄仁杰便远远地朝她拱手作揖。
“天师道狄仁杰，见过武才人。”
武媚娘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登时愣了一下，脚步也迟疑下来。
她来到狄仁杰的面前，克制地望着他，柔情似水。
“狄仁杰，听说兵部尚书崔敦礼下令，命南衙卫军全城缉拿你，我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劳武才人惦念。一场误会而已，已经和解。”
“那就好。你为何不进去呢？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武媚娘的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却不容易回答，尤其狄仁杰还不能实话实说。
他总不能说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那样更容易让对方误会。
思来想去，只能扯谎。
狄仁杰东拉西扯道：“啊！我今天睡过头了，刚刚赶到这里来，希望没有错过亲眼目睹吐蕃国宝的机会。”
“你来皇城，只想看一眼吐蕃国宝？”
这句话一语双关。
武媚娘哀怨地望着他，希望能听到令自己满意的解释。
狄仁杰当然明了对方的心思，只是不敢更多表达自己的心声。
他字斟句酌地说：“啊！媚娘，你有所不知，狄某曾在圣人面前夸下海口，三日内具结藏地明堂火珠案，倘若在今日正午之前还没有找到那件吐蕃国宝，我恐怕就是欺君之罪了。”
武媚娘安慰道：“这你不必担心。昨夜我来金飚门，亲眼看到过藏地明堂火珠，就在天竺方士娑婆寐的藏宝阁。”
“藏宝阁？你看到啦？”
“对啊！亲眼所见，近在咫尺。”
“但你不辨真伪，无法确定是否为赝品！”
武媚娘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啊？就那个……黑乎乎的，像块石头一样的东西，居然也有仿品？这不可能吧？”
狄仁杰认真地说：“因为这件吐蕃国宝关系重大，千百年来各方势力觊觎，纷争不断。吐蕃国宝离藏，引发千年雪上崩塌，滔天洪水灭国。陇州官驿以及翰林院先后发生诡异冰封现场，吐蕃国宝至今下落不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出现在金飚门呢？恐怕连娑婆寐长老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滚滚乌云，漫天袭来。
顷刻间天地昏暗。
寒风骤起，夹杂着点点雪花飘落。
武媚娘裹紧了单薄的衣衫，疑惑地抬头看天。
层层叠叠的乌云不断堆积涌动，沉甸甸地悬浮在长安城的上空，让人感到压抑无比。
“远未至入秋时节，居然蹊跷落雪，这鬼天气真是好生奇怪。”
武媚娘嘟哝着，朝金飚门走去。
路过狄仁杰身旁时，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显然是明示搀扶之意？
狄仁杰不便推脱，于是撑起胳膊做扶手，引武媚娘前行。
武媚娘看似目光平视，其实眼角余光悄悄观察。
见狄仁杰亦步亦趋，姿态尽显恭敬，不禁一声轻叹。
“唉！”
“媚娘，你叹什么气？”
武媚娘并不作答，淡然道：“没什么。狄仁杰，你记着还我的书。”
“什么书？”
狄仁杰随口问了一句，问完自己也想起来了。
之前，他从武媚娘这里借用《洞玄妙法》残卷，交给娑婆寐研习。
这两日奔波忙碌，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啊！你是说那本《洞玄妙法》残卷？就在金飚门娑婆寐这里，不会搞丢的。只是不知道娑婆寐研习得如何，是否有些心得？”
说话间，两人已步入金飚门。
几位宫女环伺，紧随其后。
金飚门深宫大院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除了兵部尚书崔敦礼、翰林院将作少监阎立本及其女儿阎道真、吐蕃大相禄东赞的代理人扎西卓玛、前中天竺国王阿罗那顺之外，还有天师道排名第二十七位的弟子金竹谧、鸿胪寺卿李道宗、陇州刺史李云将、飞骑将军李诚等人。
杂七杂八十余人，在院内三三两两闲聊。
武媚娘见状松开了狄仁杰的手，来到李诚面前。
“李将军，天竺长老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话音未落，忽然人影一闪。
身着白袍的天竺方士娑婆寐拄着根须虬龙的拐杖倏忽出现在众人面前。
满脸深深的皱纹，蓬乱的大胡子，大幅度佝偻着身子，一副老态龙钟的鬼样子。
“恭迎武才人！”
娑婆寐朝武媚娘拱手施礼，弯腰致敬，身形显得愈发矮小。
武媚娘叮嘱道：“长老，抓紧时间仪式，之后吐蕃国宝急送逻些城，不要耽搁了。”
“是。”
娑婆寐退后几步，转向众人朗声宣布。
“诸位应邀莅临金飚门，集聚皇城，观瞻吐蕃国宝。娑婆寐有幸主持今日仪式，不周之处敬请谅解。现在我宣布，藏地明堂火珠放置仪式正式开始，诸位请随老夫移步丹房。”
说完，他率先朝丹房走去。
众人陆续跟上。
兵部尚书崔敦礼站在原地没动，左顾右盼，神色焦急。
狄仁杰见状顿起疑心，立即上前探问。
“崔尚书，你为何不去丹房？”
崔敦礼凑近狄仁杰，低声道：“狄郎，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感觉或许有大事要发生。可是偏偏骠骑将军高虎到现在也没有露面，他应该最早赶来金飚门才对啊！也不知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衙卫军行事凌厉果决，且军纪严明，一向守时。
无端迟迟未至，应该出了哪些意外。
狄仁杰心里清楚，崔敦礼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抬头看一眼阴云压顶的天空，以及零星飘落的雪花，内心同样隐隐有些不安。
“崔尚书，我也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南衙卫军不在，还有北衙禁军。进丹房之后，我先找飞骑将军李诚沟通，提醒戒备。”
“好，就这么办。”
“崔尚书请。”
狄仁杰和崔敦礼朝丹房走去。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金飚门已成为某人提前布设的陷阱。
就在一门之隔的某房间内，骠骑将军高虎和天竺方士娑婆寐被捆得结结实实，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破布。
手脚被缚，无法挣脱，且无法出声。
两人焦急万分，唯有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徒劳地扭动着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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